和经父寄张缋二首

朝代:宋朝|作者:孔平仲|

解纵枭鸱啄凤凰,天心似此亦难详。
但知斩马凭孤剑,岂为摧车避太行!
得者折腰犹下列,失之垂翅合南翔。
不如长揖尘埃去,同老逍遥物外乡。

半通官职万人才,卷蓄经纶未得开。
鸾凤托巢虽枳棘,神仙定籍已蓬莱。
但存漆室葵心在,莫学荆山玉泪哀。
倚伏万端宁有定,塞翁失马尚归来。

古诗简介

《和经父寄张缋二首》是宋代诗人孔平仲创作的七言律诗作品。诗作对张缋刚正不阿的精神和未得施展的才学,给予了赞颂,并作了慰勉和劝诚。第一首对张缋因同权贵势不两立而在仕途遭挫折的身世深表同情;第二首则赞誉张缋才华出众、经纶满腹,相信他虽暂屈下僚,但终将长才得展。二诗以说理为主,但说理的内容不仅与形象结合,而且发自肺腑,因而具有抒情色彩,达到在喻人以理的同时,还能起到感人以情的艺术效果,从而形成说理与抒情有机统一的显著特色。

翻译/译文

其一
放任纵容恶鸱枭去啄伤高贵的凤凰,天心竟然想这样做叫人难以审察端详。
凭仗斩孤剑想把奸佞之徒一扫而光,岂肯因太行艰险能摧车轮而回避不前!
得势小人尽管折腰权贵也不过是小官,你虽暂时失势垂下羽翼终能展翅高翔。
倒不如永远地辞别这污浊的仕途,我们一同逍遥物外一起终老他方。
其二
官职半通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有满腹经纶卷蓄着未能展开。
鸾凤托巢只是暂时栖身枳棘,神仙谪降毕竟已落籍于蓬莱。
像漆室女倚柱而歌忠心耿耿,莫学卞和哭在荆涕泪哀哀。
世事本来倚伏万变岂能有定,塞翁失祸福相倚还能归来

注释

1.经父:作者大哥孔文仲(公元1038-1088年),字经父,仁宗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进士。曾任台州推官。神宗熙宁初,以范镇荐应制举,对策力言王安石新法不便,罢归故官。张缋(huì):人不详,一本作“张绩”,文仲兄弟友人,生平事迹不详,是一位才识兼美之士。文仲曾屡寄之以诗。
2.解纵句:引申《庄子·秋水》“鸱得腐鼠”而“吓”“鹓雏”之意,以“枭鸱”得“解纵”、“凤凰”被剥“啄”比喻小人逞凶、君子遭害。鸱(chī):头鹰的一种。
3.但知句:是说张缋只知道像西汉朱那样凭借“尚方斩剑”,誓“断佞臣”之头(《汉书·朱传》)决不妥协。
4.岂为句:汉末曹操苦寒行》诗:“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此句化用曹操诗句,说张缋岂肯因为太行山艰险,可能摧折车轮,而回避不前。
5.得者句:那些得意之徒卑躬屈膝,仍然官职低微。折腰,弯腰。《宋书·陶潜传》载陶渊明说:“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下列:犹下僚。
6.失之句:化用《后汉书·冯异传》“始则垂翅回溪”、“终能奋翼渑池”之典,意谓虽然眼前失意,却终当展翅高飞。
7.长揖尘埃:告别尘世。长揖,一种行礼。《汉书·高帝纪》颜师古注:“长揖者,手自上而极下。”晋左思咏史》诗(其一):“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8.逍遥:自由自在地往来。物外:尘世之外。《庄子·逍遥游》:“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斧斤,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9.半通句:是说张缋虽然官职低微,但才学出众。半通:犹半印。汉制,丞相、列侯至令丞,都用正方形的大印,小官如管仓库、园林的,却只能是大官印的一半大,成长方形。
10.经纶:指经纶天下的学问。
11.鸾句:借用《后汉书·仇览传》“枳棘非鸾所栖”一语,说张缋官居下列是暂时的。枳(zhǐ)棘:枳木与棘木,其多刺,故称恶木。此比喻艰难险恶的环境。
12.定籍:确定名册。蓬莱:本东中神山名,《后汉书·窦章传》载,“是时学者称东观(皇家藏书之府)为老氏减室、道家蓬莱山。”
13.漆室葵心:忧国忧民的一片诚心。漆室:《列女传》载,鲁穆公时君老太子弱,国事甚危,漆室有少女忧念国事,倚柱而啸。后因用漆室指关心国事。葵心:葵向日而倾故用以喻向往、忠诚之心。
14.荆山玉泪:《韩非子》载,卞和献璞刖足,抱璞哭于荆山(今湖北南鄣县)。此用以喻怀才不遇。
15.倚伏:指《老子》所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句意。
16.塞翁句:《淮南子·人间训》载,“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其马将骏马而归……”此句比喻终将祸去福来,长才得展。

创作背景

这组诗是作者和兄长孔文仲寄张缋所作,文仲原诗已佚,孔平仲集中存有三首同题的和作。这组诗应作于神宗熙宁间(公元1068—1077年)。

赏析/鉴赏

这组诗对张缋刚正不阿的精神和未得施展的才学,给予了赞颂,并作了慰勉和劝诚。
第一首首联引申《庄子·秋水》“鸱得腐鼠”,而“吓”“鹓雏”之意,之“枭鸱”得“解纵”,“凤凰”被剥“啄”,比喻小人逞凶,君子遭害。世局如此,自无天理可以推“详”的了。次联赞扬了张缋的峥嵘风骨。上句称张缋就像汉代朱云那样,只知道凭借“尚方斩马剑”,誓“断佞臣”之头(《汉书·朱云传》),决不妥协。下句化用曹操《苦寒行》诗意,说他不肯因为太行山艰险,可能摧折车轮,而回避不前。这两句把两个著名典故精心组合,成为孔平仲诗中的佳联。张缋的凛凛风骨,在诗行中闪出了光彩。三联则评议了朝政的污浊,也从政治得失上为张缋作了分析。上句说:软媚者虽然卑躬“折腰”于小人之前,仍然屈居“下列”,所得几何?而洁身自爱者虽然“垂翅”,但终将振翅南飞,又算什么“失”呢?这两句把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和《后汉书·冯异传》的“始则垂翅回溪”,“终能奋翼渑池”的名言加以提炼,构成一联对句,以形象说理,极具启发性。末联“不如长揖尘埃去,同老逍遥物外乡”,在析理的基础上,对张缋提出建议:你的立身大节既已确定,对出与处的两种可能又都深有了解,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看来,不如长揖尘世,同老于“物外”之乡,去做“逍遥游”,才真正适意呵!这里的“长揖尘埃”,“逍遥物外”,化用了《庄子》语意,对污浊政局表示了厌弃。
第一首在赞誉中带有不少安慰的口气,第二首则于推崇中渗入了一些劝勉的成分。重点还在第二首。第二首首联对张缋备极推崇,而又深表惋惜。他是“万”中选一的人才,却“官职”未“通”;他有“经纶”天下的满腹学问,却“卷蓄”而不得展用。次联以两个比喻,指出张缋不会久困“下列”,终将重返朝廷。上句是化用《后汉书·仇览传》“积棘非鸾凤所栖”的话,说鸾凤虽暂时“托巢”于“枳棘”之上,终能栖息在梧桐之颠,正如神仙,虽也有谪降,毕竟已在蓬莱三山“定籍”。三联对张缋既有勉励,也有劝诫。上句用《列女传》鲁穆公时漆室女忧念国事,倚柱而歌的故事。下句用《韩非子》卞和献璞玉被砍足,抱璞哭于荆山的故事。两句一气呵成,意思是说,只要存着漆室女的耿耿之心,定有施展抱负之一日,无须学卞和抱璞而哭,因为世事本是倚伏不定的,否极终将泰来。于是引出尾联的宽缓语。尾联化用《老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词意,以及《淮南子》“塞翁失马”的故事,对张缋作了鼓励。诗人指出:张缋在政治上虽然暂受挫折,只要此心不渝,定有祸去福归之一日。
这两首诗的一个显著特点,是把说理与抒情有机统一。两者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造成割裂。但诗人熟练地掌握了写诗技巧,使之结合自然。如第一首的一、四联,第二首的四联,一再化用《庄子》中《秋水》、《逍遥游》和《老子》、《淮南子》中的词意与典故;第一首的三联节取汉代、晋代两朝的成语,说理成分都较浓厚。然而这些说理的内容,不仅与形象结合,而且发之肺腑,从而具有抒情色彩。在喻人以理的同时,还能起到感人以情的作用。这就避免了抽象、空洞地述说道理之弊。
这两首诗的中间两联把一些为人处世的生活准则,反复进行艺术综合,最后概括成精彩偶对,构思过程颇费推敲。如第一首次联以“斩马凭孤剑”对“摧车避太行”,“斩马剑”三字经他一分为二,“斩马”与“摧车”,便成了工对。又在“剑”前缀一“孤”字,以与“太行”成对,这“孤”字很能表现出持剑人的胆气。再通过“但知”、“岂为”这样旨意确切的词语加强表现力。主人公张缋的劲直气骨,便鲜明地突现出来。又如第二首三联以“漆室葵心”对“荆山玉泪”,句首的“但存”、“莫学”,倾向性都很明显,表现出两种不同的纳忠方式,而十分推许前者。“玉泪”二字更打破了比拟妇女泪水的一般用法,而换上卞和抱璞玉哭于荆山的内容,顿时异彩焕发。由于诗人在中间两联的写作上狠下了功夫,在酝酿一、四两联时,又尽可能地发挥他运用散行句式的特长,这就使他的七律作品能成为宋诗中的优秀诗篇。其中如“但知斩马凭孤剑,岂为摧车避太行”、“但存漆室葵心在,莫学荆山玉泪苦”等联,以工巧的对仗表现了古代“劲直”之士除恶犯险、无所畏避的精神和忧国忧民、无怨无悔的心志,至今仍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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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平仲,生于庆历四年(1044),字毅父,今峡江县罗田镇西江村人,其兄孔文仲、孔武仲。治平二年(1065)进士,初授分宁(今江西修水)县主簿。熙宁三年(1070)后,历任密州(今河南密县)教授、秘书省校书郎、衢州军事推官、秘书省著作郎和虔州(今赣州)骑都尉。元祐二年(1087)户部侍郎吕公著举荐升太常博士,后历任太仆丞校理、江浙提点京西南路刑狱。元祐六年四月充任秘书阁校理、朝奉大夫。绍圣元年(1086),言官参劾他元祐时附和旧党当权者,因而被削官,出知衡州(今湖南衡阳)。又有人弹劾他不推行常仓法,而被徙官韶州(今广东韶关)。又因他上书辩解,再贬为惠州(今广东惠阳)别驾,安置编管于英州(今广东英德)。徽宗即位,元符三年(1100)七月起用,授朝奉大夫。崇宁元年(1102)十一月任户部郎中,后改任佥部郎中,提举永兴路(今陕西长安)刑狱、帅鄜延(今陕西富县)、环庆(今延安)等路。大观元年(1107)党论再起被罢官,后主管兖州景灵宫(今山东曲阜县旧县村北),政和元年(1111)病卒,终年六十八岁。《清江三孔集》四十卷中,平仲占21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