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后行经吴御亭

朝代:南北朝|作者:庾肩吾|

邮亭一回望,风尘千里昏。
青袍异春草,白马即吴门。
獯戎鲠伊洛,杂种乱轘辕。
辇道同关塞,王城似太原。
休明鼎尚重,秉礼国犹存。
殷牖爻虽赜,尧城吏转尊。
泣血悲东走,横戈念北奔。
方凭七庙略,誓雪五陵冤。
人事今如此,天道共谁论。

赏析/鉴赏

“御亭一回望,尘千里昏。”人途经御亭,行色匆匆之间,蓦然想到孙仲谋当年虎踞江东,与一世枭雄曹操相抗衡,那英姿雄威,何等的令人神往。再看如今,长江天险已被侯景叛军逾越,金陵王气已被膻腥气味污染,这回头一望建康,有怎能不满目苍凉?眼前便是一片平畴,又怎能不幻为狂大作、尘埃弥天?诗一开篇,作者大笔一扫,便腾起了千里风尘、万重阴霾、无限昏暗,一派不堪回首的悲惨气氛,顿然笼罩了全诗。其笔力之强、真令人难以相信作者原本是惯作宫体诗的风流文士。“青袍异春草,白即吴门。”自此以下六句,诗人在风尘滚涌的背景下展开了自己的痛苦回忆。《梁书.侯景传》上称侯景“披青袍”、“乘白”。这青袍可不似碧绿青草那么可爱、那么生机盎然,它那惨冷的色调,只预示着杀气的骤降,那白亦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它后面正跟着无数血盆大口的虎呢!吴门原是吴(今江苏苏州)的别称,这里实指江南吴地,可谓富庶之地、文物之乡!“獯戎鲠伊洛,杂种乱轘辕。”可恨那些北来的胡兵,他们便如古时的玁狁(匈奴),就如戎狄闯入古都洛阳边上的伊、洛二水、占据轩辕险关一样,这帮胡贼也为害作乱于建康京畿,锦绣河,痛遭蹂躏!“辇道同关塞,王城似太原。”建康,它便如东周的王城一样,是华夏文明的象征,如今成了“薄伐玁狁(匈奴),至于太原”(《诗经.小雅.六》)中的太原——成了胡人的聚居地,一派番笛羌管,令人不堪卒听!那辇道,原本是皇家巡幸的专用之路,如今也如边关一般,茫茫的只见胡兵在蠕动。总而言之,煌煌京师帝里,泱泱衣冠之邦,一朝成了犬羊盘踞之地,怎能不令诗人气结难言!至此,首句的惨淡气氛,已然发展到令人窒息与绝望的地步。不然——
“休明鼎尚重,秉礼国犹存。”想到梁的国祚还未中断,朝廷的礼乐还有人主持,诗人的心绪,慢慢摆脱了痛苦的回忆,盘算起现实的希望来了。当然,“殷牖爻虽赜,尧城吏转尊”,梁武帝还被软禁着,他徒有千般神算,却不免要受鼠辈欺凌。但是,“泣血悲东走,横戈念北奔”,当今西方有皇上诸子湘东王萧绎、邵陵王萧纶,南方有萧纲之子临成公萧大连,或雄踞上游,或拥兵吴会。京师的沦陷,想他们必定或悲泣至于双目流血,便欲东下驱除狂虏;或激愤至于横戈跃,即将北上讨贼勤王!如是这样,局面还是大有指望的。诗人心头一乐观,“方凭七庙略,誓五陵冤”二句,脱口而出。方,将要。诗人似乎已经看见了,那勤王大军正在誓师,要凭着祖宗的英灵,一举荡平敌虏、湔洗皇陵前的犬羊气息,中兴大梁国运、重振大梁国威——光明前景,顷刻间已在眼前;然而,它会变为现实吗?不然——
“人事今如此,天道共谁论?”经历了悲观与乐观的心理过程,诗人在诗的最后二句中,再度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如今的“人事”,是外有志在复兴的强藩,内有盼为内应的孤臣,如诗人自己,似乎有盼头;可如今的天意如何,却是谁也说不准、亦不知晓找谁去说的。幻想仅能沉醉一时,终归还是要回到现实:北寇剽悍、南人孱弱,诗人近日业已目睹;武帝末年的政治问题,诗人更是早已了然。上面几句强声壮语,固然是不可不说的,为人臣子这么说,也算是尽了“人事”。然而梁朝的气数,终归不是几句话可以挽回的吧?诗人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好将一切归之于渺茫难求的“天意”。他的心思,才钻出战乱的风尘弥漫,又被前程的苍茫迷给吞没了......
这首诗写得一波三折,将山河破碎之际的诗人的心理表现得迂回曲折、淋漓尽致。他有理想的一面,亦有现实的一面。切盼是大声疾呼,而现实则是不忍言而不能不言,不能不言却又不忍显言。这恐怕不是他一个人想想法,大概也是一时人们的共同心事吧?因此,本诗虽属政治抒情诗,却具有史诗的特质——它反映了一个剧变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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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肩吾的诗词曲代表作

庾肩吾(487年—551年),字子慎。原籍南阳新野(今属河南)人。中国南朝梁代文学家、书法理论家。《隋书·经籍志》载有《梁度支尚书庾肩吾集》10卷,但李贺已经感叹不得见其遗文(李贺《还自会稽歌序》)。明代张溥辑有《庾度支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