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唐朝|作者:李商隐|

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

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

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

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

古诗简介

《泪》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律。此专言人世悲伤洒泪之事,前六句分写失宠、忆远、感逝、怀德、悲秋、伤败等典故,后两句写青袍寒士送玉珂贵胄,作者认为前六句所述古之伤心泪,皆不及青袍送玉珂之泪感伤深重。多用典故,是此诗的最大特点。

翻译/译文

幽闭在永巷中哀怨的宫妃,长年累地泪湿绮罗;闺中独居的思妇思念游子,整日担心江上波。
湘江边的竹子上,斑驳的啼痕也应无数,岘首的石碑前,感怀的涕泪流下几多?
昭君离去紫台,在秋中走向荒凉的塞外;项羽兵困垓下,在营帐里闻凄怆的楚歌。
啊,当我在清晨时,来到灞水桥边看到,青袍寒士相送达官贵人,才知道,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注释

⑴永巷:《三辅黄图》:“永巷,宫中长巷,幽闭宫女之有罪者。汉武帝时改为掖庭,置狱焉。”《史记·吕后本纪》:"乃令永巷囚戚夫人。"
⑵终日:整天。《易·乾》:“君子终日乾乾。”风波:风浪。《楚辞·九章·哀郢》:“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
⑶湘江痕:指斑竹故事。李衎《竹谱详录》卷六:“泪竹生全湘九疑山中……《述异记》:‘舜南巡,葬于苍梧,尧二女娥皇、女英泪下沾竹,文悉为之斑。’一名湘妃竹。”
⑷岘首碑:《晋书》:“羊祜卒,百姓于岘山建碑。望其碑者莫不流涕。”
⑸人去紫台:紫台,即紫宫、宫阙。此用王昭君故事。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⑹兵残句:《史记·项羽本纪》:“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佤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⑺灞水桥:灞水是渭河支流,源出蓝田县东秦岭北麓,流经长安东,入渭河。灞桥长安市东灞水上,是出入长安的要路之一,唐人常以此为饯行之地。
⑻青袍:青袍寒士。玉珂:珂是鞍上的玉石类饰物,此代指达官贵人。《西京杂记》:“长安盛饰鞍,皆白蜃为珂。”《玉篇》:“珂,石次玉也,亦玛瑙洁白如玉者。”此言寒士送贵胄,寒士自然很难堪。

赏析/鉴赏

创作背景
此诗为李商隐自伤身世之作,具体创作年份难以确指。冯浩和张采田都认为是大中二年(848年)冬为李德裕遭贬而作。

文学赏析
此诗以泪为主题,专言人世悲伤洒泪之事,八句言七事,前六句分别言:失宠、忆远、感逝、怀德、悲秋、伤败(朱彝尊批注语)等典故,七八句写青袍寒士送玉珂贵胄。“未抵”二字乃全诗关键,意谓前六句所述古之伤心泪,皆不及青袍送玉珂之泪感伤深重。
前六句所写之事看似情况都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含有诗题的一个“泪”字。首句长门宫怨之泪,次句黯然送别之泪,三句自伤孀独之泪,四句有怀睛德之泪,五句身陷异域之泪,六句国破强兵之泪。程梦星说:“泪至于此,可谓尽矣,极矣,无以加矣。然而坎坷失职之伤心,较之更有甚焉。故欲问灞水桥边,凡落拓青袍者饯送显达,其刺心刺骨之泪,竟非以上六等之泪所可抵敌也。”陈永正《李商隐诗选》(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出版):“末两句点出全诗主题。作者把身世之感融进诗中,表现地位低微的读书人的精神痛苦。义山是个卑官,经常要送迎贵客,……此外对令狐綯低声下气,恳切陈情,还是被冷遇,被排斥。这种强烈的屈辱感,好比牙齿被打折了,还得和血吞在肚里,不能作声。……前六句是正面咏泪,用了六个有关泪的伤心典故,以衬托出末句。而末句所写的却是流不出的泪,那是滴在心灵的创口上的苦涩的泪啊!”此诗可谓是诗人感伤身世的血泪的结晶。
李商隐诗用典较多,此诗可谓代表之一。北宋前期诗坛有“西昆体”,刻意学李商隐,其代表人物杨亿钱惟演、刘筠曾专效此《泪》诗,各作《泪》二首,句句尽用前代感伤涕泣之典故。

名家点评
《二冯先生评阅才调集》:冯舒:句句是泪,不是哭。冯班:平叙八句,律诗变体。
唐诗贯珠》:起二句总说世间堕泪不休之人,下四句道古来滴泪之事,是由虚时实之法。结归到作者见在实事,谓终于青袍流落长安矣。
李义山诗解》:此诗是欲发己意,而假事为辞以成篇者也。其本旨全在结局……以诗论,则由虚而实;以情论,则由浅而深。结言凡此皆可悲可涕之处,然终不若灞水桥边,以青袍寒士而送玉珂贵客,抱穷途之恨为尤甚也。
《玉溪生诗意》:平列六句,以二句结,七律原有此格,非玉溪创调。
《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程梦星曰:此篇全用兴体,至结处一点正义便住。不知者以为咏物,则通章赋体,失作者之苦心矣。八句凡七种泪,只结句一泪为切肤之痛。
《唐体余编》:六句实赋,似是正面,结句一笔翻落,化实为虚,局法奇甚。
《唐诗别裁》:以古人之泪形送别之泪,主意转在一结。
《山满楼笺注唐人七言律》:一二先虚写,一是宫娥,二是思妇。此二种人,最善于泪,故用以发端。中二联,皆泪之典故,然各有不同;三四是为人而泪者;五六是为己而泪者;送终感恩,悲穷叹遇,尽于此矣。七八再虚写天下之泪,无有多于送别;而送别之泪,无有多于灞桥:故用以收煞。
《唐贤清雅集》:昔人谓句句是泪不是哭,信然!愚谓前半犹人所知,后半放笔言之,末仍说出自己心事,方不是空空咏泪。诗骨在此,须细看“朱抵”二字。
《玉溪生诗集笺注》:香山《中秋月》已有作法,此则尤变化矣。
《诗境浅说》:诗题只一“泪”字,而实为送别而作。其本意于末句见之,前六句列举古人挥泪之由,句各一事,不相连续,而结句以“未抵”二字结束全篇:七律中创格也。首二句以韵语而作对语,一言宫怨之泪,一言离人之泪。三句言抚湘江之斑竹,思故君之泪也。四句言读岘首之残碑,怀遗爱之泪也。五六句言白草黄云,送明妃之远嫁;名姬骏马,悲项羽之夭亡:家国苍凉,同声一恸,儿女英雄之泪也。末句言灞桥送别,挥手沾巾,纵聚千古伤心人之泪,未抵青袍之湿透。五溪所送者何人?乃悲深若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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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的诗词曲代表作
李商隐(公元813—858),字义山,号玉谿生,又号樊南生,汉族,唐朝怀州河内(今河南省沁阳市)人,是唐朝著名诗人。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文学价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诗人之一,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因诗文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广为传诵。但部分诗歌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清乾隆五十四年《怀庆府志》记载,李商隐死后葬于祖籍怀州雍店(今沁阳山王庄镇)之东原的清化北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