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

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孤城阑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

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赏析/鉴赏

这首词从时间上说是记昨日黄昏到今日清晨的事。是送别复有所遇,醉眠朱阁,惊醒人,再看落花,再叹身世,聊以自解之状。一“悄”字,刻静态。郊原广阔,围城如带,而路长车行扬尘,漠漠茫茫,模糊不见,意中含情。“斜阳”句,美极,写夕阳,余光斜照城角,有大自然景色,也有建筑姿容。写景寓情,斜阳犹恋孤城阑角,人今别后,怎不相思?意在景中。“凌波”句忽插入邂逅相逢之趣,非约而遇,喜出望外,再加以“流莺劝我”,解鞍引酌,又有多少欢晤。这里是挑起波澜,而又铺叙开来,急煞而止。换头似别开生面,实际上是从上片的“凌波”事引来的,写的是今朝事了。“醒眠朱阁”语略而事丰,实际上是由于醒来才知道昨宵是身眠朱阁,而如何到此来,则不记得何时、何人把自己送到这里的了。“惊飙动幕”再掀波澜。狂吹来,事堪虑。于是“扶残醉,绕红药”,护费尽精神。然而如何呢?“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极具体,极形象,较泛言花落之多,沉重万分。然而还不够,再加上“东风何事又恶”,这里斥东风,又是不明言落花,而痛恨那吹落花的东风。真是大开大阖,驰骋纵横。末两句急下,无可如何,不了了之,求自得这乐。是“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自我解脱,这世界只有求仙成道最好,实寓隐逸之思罢了。

这首词,在章法上确实直叙中有波澜,而又都有迹象可寻,真是“结构精奇,金针度尽。”(周济《宋四家词选》)友人罗忼烈教授称“此词当是暮年避地睦州时纪事之作。……然其时花石纲扰民愈甚。……‘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弦外之音,或刺民穷财尽而犹横征暴敛也。”(《周邦彦清真词笺·瑞鹤仙附记》)这对读者认识这首词的思想意义,是有很大帮助的。周邦彦词,惯用比兴手法,香草美人,均有所指。其胸次高、书卷多,有感而发,发而必中。

周邦彦的诗词曲代表作
周邦彦(1056-1121)北宋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汉族,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官历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少年时期个性比较疏散,但相当喜欢读书,宋神宗时,写《汴都赋》赞扬新法。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最高音乐机关)。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正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或“词中老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