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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九》

  方技

  李淳 甄权 许胤宗 张文仲 袁天纲 客师 张憬藏 乙弗私礼 金梁凤 王远知 薛颐 叶法善 明崇俨 尚献甫 严善思 杜生 张果 邢和璞师光 罗思远 姜抚 桑道茂

  凡推步、卜、相、医、巧,皆技也。能以技自显地一世,亦悟之天,非积习致 然。然士君子能之,则不迂,不泥,不矜,不神;小人能之,则迂而入诸拘碍,泥 而弗通大方,矜以夸众,神以诬人,故前圣不以为教,盖吝之也。若李淳谏太宗 不滥诛,许胤宗不著方剂书,严譔谏不合乾陵,乃卓然有益于时者,兹可珍也。至 远知、果、抚等诡行纪怪,又技之下者焉。

  李淳风,岐州雍人。父播,仕隋高唐尉,弃官为道士,号黄冠子,以论譔自见。 淳风幼爽秀,通群书,明步天历算。贞观初,与傅仁均争历法,议者多附淳风,故 以将仁郎直太史局。制浑得仪,诋摭前世失,著《法象书》七篇上之。擢承务郎, 迁太常博士,改太史丞,与诸儒修书,迁为令。太宗得秘谶,言“唐中弱,有女武 代王”。以问淳风,对曰:“其兆既成,已在宫中。又四十年而王,王而夷唐子孙 且尽。”帝曰:“我求而杀之,奈何?”对曰:“天之所命,不可去也,而王者果 不死,徒使疑似之戳淫及无辜。且陛下所亲爱,四十年而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 而不能绝唐。若杀之,复生壮者,多杀而逞,则陛下子孙无遗种矣!”帝采其言, 止。

  淳风于占候吉凶,若节契然,当世术家意有鬼神相之,非学习可致,终不能测 也。以劳封昌乐县男。奉诏与算博士梁述、助教王真儒等是正《五曹》、《孙子》 等书,刊定注解,立于学官。撰《麟德历》代《戊寅历》,候者推最密。自秘阁郎 中复为太史令,卒。所撰《典章文物志》、《乙巳占》等书传於世。子该,孙仙宗, 并擢太史令。

  唐初言历者惟傅仁均。仁均,滑州人,终太史令。

  甄权,许州扶沟人。以母病,与弟立言究习方书,遂为高医。仕隋为秘书省正 字,称疾免。鲁州刺史库狄嵚风痺不得挽弓,权使彀矢向堋立,钅咸其肩隅,一进, 曰:“可以射矣。”果如言。贞观中,权已百岁,太宗幸其舍,视饮食,访逮其术, 擢朝散大夫,赐几杖衣服。寻卒,年一百三岁。所撰《脉经》、《针方》、《明堂》 等图传于时。

  立言仕为太常丞。杜淹苦流肿,帝遣视,曰:“去此十日,午漏上,且死。” 如之,有道人必腹懑烦弥二岁,诊曰:“腹有蛊,误食发而然。”令饵雄黄一剂, 少选,吐一如拇,无目,烧之有发气,乃愈。

  后以医显者,清漳宋侠、义兴许胤宗、洛阳张文仲李虔纵、京兆韦慈藏。

  侠官朝散大夫,药藏监。

  胤宗仕陈为新蔡王外兵参军。王太后病风不能言,脉沉难对,医家告术穷。胤 宗曰:“饵液不可进。”即以黄耆、防风煮汤数十斛,置床下,气如,熏薄之, 是夕语。擢义兴太守。武德初,累进散骑侍郎。关中多骨蒸疾,转相染,得者皆死, 胤宗疗视必愈。或劝其著书贻后世者,答曰:“医特意耳,思虑精则得之。脉之候 幽而难明,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古之上医,要在视脉,病乃可识。病与药值, 唯用一物攻之,气纯而愈速。今之人不善为脉,以情度病,多其物以幸有功,譬猎 不知兔,广络原野,冀一人获之,术亦疏矣。一药偶得,它味相制,弗能专力,此 难愈之验也。脉之妙处不可传,虚著方剂,终无益於世,此吾所以不著书也。”卒 年七十馀。

  文仲仕武后时,至尚药奉御。特进苏良嗣方朝,疾作,仆廷中。文仲诊曰: “忧愤而成,若胁痛者,殆未可救。”顷告胁痛。又曰:“及心则贻。”俄心痛而 死。文仲论风与气尤精。后集诸言方者与共著书,诏王方庆监之。文仲曰:“风状 百二十四,气状八十,治不以时,则死及之。惟头风与上气、足气,药可常御。病 风之人,春秋末,可使洞利,乃不困剧,自馀须发则治,以时消息。”乃著《四 时轻重术》凡十八种上之。

  虔纵官侍御医,慈藏光禄卿。

  袁天纲,益州成都人。仕隋为盐官令。仕随为盐官令《旧书》卷一九一《袁天 纲传》及《册府》卷八六○均谓“隋大业中为资官令”。在洛阳,与杜淹王珪、 韦挺游,天纲谓淹曰:“公兰台、学堂全且博,将以文章显。”谓珪“法令成,天 地相临,不十年官五品”;谓挺“面如虎,当以武处官”;“然三君久皆得谴,吾 且见之”。淹以侍御史入天策为学士,珪太子中允,挺善隐太子,荐为左卫率。武 德中,俱以事流隽州,见天纲,曰:“公等终且贵。杜位三品,难与言寿,王、韦 亦三品,后於杜而寿过之,但晚节皆困。”见窦轨曰:“君伏犀贯玉枕,辅角完起, 十年且显,立功其在梁、益间邪!”轨后为益州行台仆射,天纲复曰:“赤脉干瞳, 方语而浮赤入大宅,公为将必多杀,愿自戒。”轨果坐事见召。天纲曰:“公毋忧, 右辅泽而动,不久必还。”果还为都督。

  贞观初,太宗召见曰:“古有君平,朕今得尔,何如?”对曰:“彼不逢时, 臣固胜之。”武后之幼,天纲见其母曰:“夫人法生贵子。”乃见二子元庆、元爽, 曰:“官三品,保家主也。”见韩国夫人,曰:“此女贵而不利夫。”后最幼,姆 抱以见,绐以男,天纲视其步与目,惊曰:“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女,当作 天子。”帝在九成宫,令视岑文本,曰:“学堂莹夷,眉过目,故文章振天下。首 生骨未成,自前而视,法三品。肉不称骨,非寿兆也。”张行成、马周见,曰: “君伏犀贯脑,背若有负,贵验也。近古君臣相遇未有及公者。然面泽赤而耳无 根,后骨不隆,寿不长也。张晚得官,终位宰相。”其术精类如此。高士廉曰: “君终作何官?”谢曰:“仆及夏四月,数既尽。”如期以火令卒。以火山令卒, 按《旧书》卷一九一《袁天纲传》、《册府》卷八六○均谓武德初授火井令,“火 山”疑是“火井”之讹。

  子客师,亦传其术,为廪牺令。高宗置一鼠於奁,令术家射,皆曰鼠。客师独 曰:“强实鼠,然入则一,出则四。”发之,鼠生三子。尝度江,叩舟而还,左右 请故,曰:“舟中人鼻下气皆墨,不可以济。”俄有一男子,跛而负,直就舟,客 师曰:“贵人在,吾可以济。”江中风忽起,几覆而免。跛男子乃娄师德也。

  时有长社人张憬藏,持与天纲埒。太子詹事蒋俨有所问,答曰:“公厄在三尺 土下,尽六年而贵,六十位蒲州刺史,无有禄矣。”俨使高丽,为莫离支所囚,居 土室六年还。及为蒲州,岁如期,则召掾史、妻子,告当死,俄诏听致仕。刘仁轨 与乡人靖贤请占,憬藏答曰:“刘公当五品而谴,终位冠人臣。”谓贤曰:“君法 客死。”仁轨为尚书仆射。贤猥曰:“我三子皆富田宅,吾何客死?”俄丧三子, 尽鬻田宅,寄死友家。魏元忠尚少,往见憬藏,问之,久不答,元忠怒曰:“穷通 有命,何预君邪?”拂衣去。憬藏遽起曰:“君之相在怒时,位必卿相。”姚崇李迥秀、杜景往从之游,憬藏曰:“三人者皆宰相,然姚最贵。”郎中裴珪妻赵见 之,憬藏曰:“夫人目修缓,法曰‘豕视淫’,又曰‘目有四白,五夫守宅’,夫 人且得罪。”俄坐奸,没入掖廷。裴光廷当国,憬藏以纸大署“台”字投之,光廷 曰:“吾既台司矣,尚何事?”后三日,贬台州刺史。

  隋末又有高唐人乙弗弘礼,当炀帝居籓,召见,弘礼贺曰:“大王为万乘主, 所戒在德而已。”及即位,悉诏诸术家坊处之,使弘礼总摄。内浸乱,帝曰: “而昔言朕既验,然终当奈何?”弘礼逡巡,帝知之,乃曰:“不言,且死!”弘 礼曰:“臣观人臣相与陛下类者不长,然圣人不相,故臣不能知。”由是敕有司监 视,毋得与外语。

  薛大鼎坐事没为奴,及贞观时,有请於弘礼,答曰:“君,奴也,欲何事?” 请解衣视之,弘礼指腰而下曰:“位方岳。”

  玄宗时有金梁凤者,颇言人贵贱夭寿。裴冕为河西留后,梁凤辄言:“不半岁 兵起,君当以御史中丞除宰相。”又言:“一日向雒,一日向蜀,一日向朔方,此 时公当国。”冕妖其言,绝之。俄而禄山反,冕以御史中丞召,因问三日,答曰: “雒日即灭,蜀曰不能久,朔方日愈明。”肃宗即位,而冕遂相,荐於帝,拜都水 使者。梁凤谓吕諲曰:“君且辅政,须大怖乃得。”諲责驿史,之,史突入射諲, 两矢风中,走而免,明年知政事。李揆、卢允毁服绐谒,梁凤不许,二人语以情, 梁凤曰:“李自舍人阅岁而相,卢不过郎官。”揆已相,擢允吏部郎中。

  王远知,系本琅邪,后为扬州人。父昙选,为陈扬州刺史。母昼寝,梦凤集其 身,因有娠。浮屠宝志谓昙选曰:“生子当为世方士。”

  远知少警敏,多通书传,事陶弘景,传其术,为道士。又从臧兢游。陈后主闻 其名,召入重阳殿,辩论超诣,甚见咨挹。隋炀帝为晋王,镇扬州,使人介以邀见, 少选发白,俄复鬓,帝惧,遣之。后幸涿郡,诏远知见临朔宫,帝执弟子礼,咨质 仙事,诏京师作玉清玄坛以处之。及幸扬州,远知谓帝不宜远京国,不省。

  高祖尚微,远知密语天命。武德中,平王世充,秦王与房玄龄微服过之,远知 未识,迎语曰:“中有圣人,非王乎?”乃念以宝。远知曰:“方为太平天子,愿 自爱。”太宗立,欲官之,苦辞。贞观九年,诏润州即茆山为观,俾居之。玺诏曰: “省所奏,愿还旧山,已别诏不违雅素,并敕立祠观,以伸曩怀。未知先生早晚至 江外,祠舍何当就功?令太史令薛颐等往宣朕意。”

  远知多怪言,诧其弟子潘师正曰:“吾少也有累,不得上天,今署少室伯,吾 将行。”即沐浴,加冠衣,若寝者,遂卒。或言寿盖百二十六岁。遗命子绍业曰: “尔年六十五见天子,七十见女君。”调露中,绍业表其言,高宗召见,嗟赏,追 赠远知太中大夫,谥升真先生。武时复召见,皆如其年。又赠金紫光禄大夫。天授 中改谥升玄。

  薛颐者,滑州人。当隋大业时为道士,善天步律历。武德初,追直秦王府,密 语曰:“德星舍秦分,王当帝天下。”王表为太史丞,稍迁令。贞观时,太宗将封 秦山,彗星见,赜因言:“臣商天意,陛下未可东。”亦会大臣上议,帝遂罢。固 丐为道士,帝为筑观九〓山,号曰:“紫府”,拜赜太中大夫,往居之。即祠建清 台,候辰次灾祥以闻,所上与太史李淳风合。数岁卒。

  高宗时,又有叶法善者,括州括苍人。世为道士,传阴阳、占繇、符架之术, 能厌劾怪鬼。帝闻之,召诣京师,欲宠以官,不拜。留内斋场,礼赐殊缛。时帝悉 召方士,化黄金治丹,法善上言:“丹不可遽就,徒费财与日,请核真伪。”帝许 之,凡百馀人皆罢。尝在东都凌空祠为坛以祭,都人悉往观,有数十人自奔火中, 众大惊,救而免。法善笑曰:“此为魅所冯,吾以法摄之耳。”问而信,病亦皆已。 其谲幻类若此。

  历高、中二宗朝五十年,往来山中,时时召入禁内。雅不喜浮屠法,常力诋毁, 议者浅其好习,然发卫高,卒叵之测。睿宗立,或言阴有助力。无天中,拜鸿庐卿, 员外置,封越国公,舍景龙观,追赠其父歙州刺史,宠映当世。开元八年卒。或言 生隋大业丙子,死庚子,盖百七岁。玄宗下诏褒悼,赠越州都督。

  明崇俨,洛州偃师人,梁国子祭山宾五世孙。少随父恪令安喜,吏有能召鬼 神者,尽传其术。乾封初,应岳牧举,调黄安丞,以奇技自名。高宗召见,甚悦, 擢冀王府文学。试为窟室,使宫人奏乐其中,召崇俨问:“何祥邪?为我止之。” 崇俨书桃木为二符,剚室上,乐即止,曰:“向见怪龙,怖而止。”盛夏,帝思, 崇俨坐顷取以进,自云往阴山取之。四月,帝忆瓜,崇俨索百钱,须臾以瓜献,曰: “得之缑氏老人圃中。”帝召老人问故,曰:“埋一瓜失之,土中得百钱。”

  累迁正谏大夫。帝令入阁供奉,每谒见,陈时政,多托鬼神为言。至为武后作 厌胜事,又言章怀太子不德。仪凤四年,为盗所刺於东都,好事者为言:“崇俨役 鬼劳苦,为鬼所杀。”而太后疑太子使客杀之,故赠侍中,谥曰庄,擢子珪为秘书 郎。命御史中丞崔谧等杂治,诬服者甚众。及太子废,死状乃明。

  尚献甫,卫州汲人,善占候。武后召见,由道士擢太史令,辞曰:“臣梗野, 不可以事官长。”后改太史局为浑仪监,以献甫为令,不隶秘书省。数问灾异,又 於上阳宫集术家撰《方域》等篇。长安二年,荧惑犯五诸侯,献甫自陈:“五诸侯, 太史位;臣命纳音,金也;火,金之仇,臣且死。”后曰:“朕为卿厌之。”迂水 衡都尉,谓曰:“水生金,卿无忧。”至秋卒,后嗟异,复以浑仪监为太史局云。

  严善思名譔,同州朝邑人,以字行。父延,与河东裴玄证、陇西李贞蔡静皆通 儒术,该晓图识。善思传延业,褚遂良上官仪等奇其能。高宗封泰山,举销声幽 薮科及第,调襄阳尉。居亲丧,庐墓,因隐居十年。武后时擢监察御史,兼右拾遗 内供奉,数言天下事。方酷吏构大狱,以善思为详审使,平活八百馀人,原千馀姓。 长寿中,按囚司刑寺,罢疑不实者百人。来俊臣等疾之,诬以罪,适交趾,五岁得 还。是时李淳风死,候家皆不效,乃诏善思以著作佐郎兼太史令。圣历二年,荧惑 入舆鬼,后问其占,对曰:“大臣当之。”是年王及善卒。长安中,荧惑入月,镇 犯天关,善思曰:“法当乱臣伏罪,而有下谋上之象。”岁馀,张柬之等起兵诛二 张。迁给事中。

  后崩,将合葬乾陵,善思建言:“尊者先葬,卑者不得入。今启乾陵,是以卑 动尊,术家所忌。且玄关石门,冶金锢隙,非攻鉴不能开,神道幽静,多所惊黩。 若别攻隧以入其中,即往昔葬时神位前定,更且有害。曩营乾陵,国有大难,易姓 建国二十馀年,今又营之,难且复生。合葬非古也,况事有不安,岂足循据?汉世 皇后别起陵墓,魏、晋始合葬。汉积祀四百,魏、晋祚率不长,亦其验也。今若更 择吉地,附近乾陵,取从葬之义。使神有知,无所不通;若其无知,合亦何益?山 川精气,上为列星。葬得其所,则神安而后嗣昌;失其宜,则神危而后嗣损。愿割 私爱,使社稷长久。”中宗不纳。

  神龙中,武后丧公除,太常请大习乐,供郊庙,诏未许。善思奏曰:“乐者气 化,所以感天地、调五行。汉、魏丧礼,以日易月,盖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 不为乐,乐必崩。礼,阴也;乐,阳也。乐崩阳伏,礼废阴愆,故变以适时,孝道 之大。安人神,公也;茹哀戚,私也。王者不以私害公,请如太常奏。”帝从之。 迁礼部侍郎。表皇后擅政,为社稷忧,求汝州刺史。尝语姚崇曰:“韦氏祸且涂地, 相王所居有华盖紫气,必位九五,公善护之。”及睿宗立,崇以语闻,召拜右散骑 常侍。

  初,谯王重福徙均州,过汝,善思为刺史。及谋反,伪除礼部尚书。重福败, 坐关通论死,吏部尚书宋璟、户部郎中李邕薄其罪,给事中韩思复固请,乃流静州。 始,善思为御史,中书舍人刘允济为酷吏所陷,且死,善思力讼其冤,得免。户部 尚书王本立见之,曰:“祁奚之救叔向,严公有之。”后见允济,语未尝及之。思 复之解善思也,亦不自德,时称长者之报。后遇赦还。开元十六年卒。子向,乾元 中为凤翔尹,三世皆年八十五云。

  杜生者,许州人。善《易》占。有亡奴者问所从追,戒曰:“自此行,逢使者, 恳丐其鞭。若不可,则以情告。”其人果值使者於道,如生语,使者异之,曰: “去鞭,吾无以进,可折道傍〓代之。”乃往折〓,见亡奴伏其下,获之。它日 又有亡奴者,生戒持钱五百伺於道,见进鹞使者,可市其一,必得奴。俄而使至, 其人以情告,使者以一与之,忽飞集灌莽上,往取之而得亡奴。众以为神。

  时有浮屠泓者,黄州人。与天官侍郎张敬之善。敬之以武后在位,常指所服示 子冠宗曰:“莽朝服耳。”俄冠宗以父应入三品,诣有司言状。泓忽曰:“君无烦 求三品也。”敬之大惊,已而知出冠宗意。敬之弟讷之疾殆,泓曰:“公弟当位三 品,不足忧也。”已而愈。尝为燕国公张说市宅,戒曰:“无穿东北,王隅也!” 它日见说曰:“宅气索然,云何?”与说共视,土隅有三坎丈馀,泓惊曰:“公富 贵一世而已,诸子将不终。”说惧,将平之,泓曰:“客上无气,与地脉不连,譬 身疮痏补它肉,无益也。”说子皆污贼死斥云。

  张果者,晦乡里世系以自神,隐中条山,往来汾、晋间,世传数百岁人。武后 时,遣使召之,即死,后人复见居恒州山中

  开元二十一年,刺史韦济以闻。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迎,见晤辄气绝仆,久 乃苏。晤不敢逼,驰白状。帝更遣中书舍人徐峤赍玺书邀礼,乃至东都,舍集贤院, 肩舆入宫。帝亲问治道神仙事,语秘不传。果善息气,能累日不食,数御美酒。尝 云:“我生尧丙子岁,位侍中。”其貌实年六七十。时有邢和璞者,善知人夭寿。 师夜光者,善视鬼。帝令和璞推果生死,懵然莫知其端。帝召果密坐,使夜光视之, 不见果所住。

  帝谓高力士曰:“吾闻饮堇无苦者,奇士也。”时天寒,因取以饮果,三进, 颓然曰:“非佳酒也。”乃寝。顷视齿燋缩,顾左右取铁如意击堕之,藏带中,更 出药傅其断,良久,齿已生,粲然骈絜。帝益神之。欲以玉真公主降果,未言也。 果忽谓秘书少监王迥质、太常少卿萧华曰:“谚谓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可畏 也。”二人怪语不伦。俄有使至,传诏曰:“玉真公主欲降先生。”果笑,固不奉 诏。有诏图形集贤院,恳辞还山,诏可。擢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赐帛三百 匹,给扶侍二人。至恒山蒲吾县,未几卒,或言尸解。帝为立栖霞观其所。

  夜光者,蓟州人,少为浮屠。至长安,因九仙公主得召见温泉,帝奇其辩,赐 冠带,授四门博士,赐绯衣、银、金缯千数,得侍左右如幸臣。

  和璞喜黄老,作《颍阳书》,世传之。

  天宝中,有孙甑生者,以技闻,能使石自斗,草为人骑驰走。杨贵妃喜观之, 数召入宫中。

  又有罗思远,能自隐。帝学,不肯尽其术,试自隐,常馀衣带,及思远共试, 则验。厚锡金帛,然卒不得。帝怒,裹以幞,压杀之。数日,有中使者自蜀还,逢 思远驾而西,笑曰:“上为戏何虐也!”

  姜抚,宋州人。自言通仟人不死术,隐居不出。开元末,太常卿韦縚祭名山, 因访隐民,还白抚已数百岁。召至东都,舍集贤院。因言:“服常春藤,使白发还 鬓,则长生可致。藤生太湖最良,终南往往有之,不及也。”帝遣使者至太湖,多 取以赐中朝老臣。因诏天下,使自求之。宰相裴耀卿奉觞上千万岁寿,帝悦,御 萼栖宴群臣,出藤百奁,遍赐之。擢抚银青光禄大夫,号冲和先生。抚又言:“终 南山有旱藕,饵之延年。”状类葛粉,帝作汤饼赐大臣。右骁卫将军甘守诚能铭药 石,曰:“常春者,千岁藟也。旱藕,杜蒙也。方家久不用,抚易名以神之。民间 以酒渍藤,饮者多暴死。”乃止。抚内惭悸,请求药牢山,遂逃去。

  桑道茂者,寒人,失其系望。善太一遁甲术。乾元初,官军围安庆绪於相州, 势危甚,道茂在围中,密语人曰:“三月壬申西师溃。”至期,九节度兵皆败。后 召待诏翰林。建中初,上言:“国家不出三年有厄会,奉天有王气,宜高坦堞,为 王者居,使可容万乘者。”德宗素验其数,诏京兆尹严郢发众数千及神策兵城之。 时盛夏趣功,人莫知其故。及硃泚反,帝蒙难奉天,赖以济。

  李晟为右金吾大将军,道茂赍一缣见晟,再拜曰:“公贵盛无比,然我命在公 手,能见赦否?”晟大惊,不领其言。道茂出怀中一书,自具姓名,署其左曰: “为贼逼胁。”固请晟判,晟笑曰:“欲我何语?”道茂曰:“弟言准状赦之。” 晟勉从。已又以缣愿易晟衫,请题衿膺曰:“它日为信。”再拜去。道茂果污硃泚 伪官。晟收长安,与逆徒缚旗下,将就刑,出晟衫及书以示。晟为奏,原其死。

  是时籓镇擅地无宁时,道茂曰:“年号元和,寇盗翦灭矣。”至宪宗乃验。道 茂居有二伯甚茂,曰:“人居而木蕃者去之,木盛则土衰,土衰则人病。”乃以铁 数十钧埋其下,复曰:“后有发其地而死者。”大和中,温造居之,发藏铁而造死。 杜佑与杨炎善。卢杞疾之,佑惧,以问道茂,答曰:“君岁中补外,则福寿叵涯矣。” 俄拜饶州刺史,后终司徒。李泌病,道茂署於纸曰:“厄三月二日就飨,国与家吉 而身危。”会中和日,泌虽笃,强入。德宗见泌不能步,诏归第,卒。是日北军谋 乱,仗士禽斩之。李鹏为盛唐令,道茂曰:“君位止此,而冢息位宰相,次息亦大 镇,子孙百世。”鹏卒,后石至宰相,福历七镇,诸孙通显云。

《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九》翻译及注释

  李淳风,岐州雍县人。父李播,在隋朝做官任高唐县尉,后弃官为道士,号黄冠子,以写作明志。李淳风小时候聪明清秀,通晓群书,擅长推算天文历法之学。贞观初年,与傅仁均在历法上有争论,议者多附和淳风,因而以将仕郎职务在太史局工作。制作浑天仪,评论前代天文历法方面的得失,著《法象书》七篇上呈皇帝。升为承务郎,又升任太常博士,改任太史丞,与诸位儒学家一起著书,升为太史令。太宗得到一个秘密谶文,预言:“唐代中道衰弱,有武氏女子代唐为王。”拿着去问李淳风,李淳风回答说“:这种征兆已经形成,已在宫中。再过四十年为王,称王后屠杀唐朝子孙将尽。”太宗说:“我查出来杀掉她,如何?”

  淳风说“:这是天命,不能除掉,如搜杀的结果王者不死,徒然造成无确证地滥杀无辜。而且陛下所亲爱的人,四十年后就老了,老了就会有仁爱之心,虽然承受了帝位,江山改了姓,但不能灭绝唐室。

  如果杀了她,又产生出一个更少壮的,肆意多杀,那么陛下的子孙就没有幸存的了!”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没有追查。

  李淳风对于观察天象变化以测吉凶,就像符节、契约的符合那样准确,当时研究律历的术家们认为有鬼神相助,不是学习可以达到的,终不能测其高深。

  由于功绩封为昌乐县男爵。奉命与算博士梁述、助教王真儒等审定《五曹》、《孙子》等书,作为定本,加以注解,置于官学。著《麟德历》代替《戊寅历》,星象家们推崇它最严密。从秘阁郎中又再任太史令,不久逝世。所撰著的《典章文物志》、《乙巳占》等书流传于世。其子李该、孙李仙宗,一同升为太史令。

  唐初谈历法的只有傅仁均。他是滑州人,官至太史令。

  袁天纲,益州成都人。隋时任盐官令。在洛阳,与杜淹、王王圭、韦挺交游。

  天纲对杜淹说“:公鼻子两边直至耳朵饱满宽广,将来会以文章闻名。”说王王圭:“朝中法令制成后,天地相临,不出十年将官至五品。”说韦挺:“面如虎,将以武功为官。”又说“:不过您三人为官久后均将遭贬斥。我还会看见你们的。”后来杜淹以侍御史入天策为学士,王王圭任太子中允,韦挺与隐太子友善,荐为左卫率。

  武德年间,均因事流放..州。去见天纲,天纲说:“公等终将显贵。杜将位尊三品,不过谈不上寿。王、韦也将官三品。

  得官较杜晚,但寿则较长。但晚节均受困。”见到窦轨说:“君的伏犀骨直通玉枕,辅角上翘。十年将贵显,可能在梁益之间立功劳。”轨后来任益州行台仆射。

  天纲又说“:赤脉犯瞳,说话间浮赤入面。

  公为将军必多杀伐,望能自我约束。”轨果然因犯过被召。天纲说“:别担心。您右面颊光泽灵活,不久即会回来。”果然回来仍为都督。

  贞观初年,太宗召见他说:“古代有君平,我今日有了你,如何?”回答说“:他生不逢时,臣胜过了他。”武后幼年时,天纲见到她母亲,说:“夫人当生贵子。”于是叫儿子元庆、元爽来见他。说:“将来官至三品,是保家的主宰。”见到韩国夫人,说:“此女贵相,但与夫不利。”武后最小,保姆抱出来见天纲,骗说是男孩。天纲仔细打量后大惊:“龙瞳凤颈,是极贵之相。如果是女孩,当做天子。”皇帝在九成宫,要他为岑文本看相。袁说:“鼻准两边有光泽,眉长过目,所以文章名振天下。头生骨而未成,从前面看,该当三品;但肉不附骨,不是长寿的征兆。”张行成、马周来请见,天纲说“:君伏犀骨直贯脑门,背上像有所负,是贵相。近古君臣相处没有比得上您的。但面红而耳无根,后骨不隆,寿不长。张晚得官,终位宰相。”天纲相术之精如此。高士廉说:“君终将做何官?”天纲告诉他说:“我到夏四月寿数就完了。”到时候,以火山令之职去世。

  其子客师,也传习相术,任廪牺令。

  高宗把一只老鼠放进盒里,叫术家们猜。

  大家都说是老鼠。独客师说“:虽然确实是老鼠。不过,进去是一个,出来是四个。”打开盒子,老鼠生了三个幼仔。一次渡江,客师拉住要回去。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中人鼻下都有黑气,不可以渡河。”一会儿有个男子,跛脚背着东西,直奔船上来。客师说:“有贵人在,我们可以渡河了。”江中忽然起风,好几次几乎翻船。原来那跛男子是娄师德。

  高宗时,又有个叫叶法善的,括州括苍人。世代为道士,传阴阳、占卜、符咒之术,能镇邪驱鬼。皇帝听说了,召他去京师,想授他官以示宠,法善辞不受,于是留他在宫内斋场,礼赐优厚。当时皇帝遍召方士化黄金炼丹。法善进言“:丹不可能短时间炼就,白费钱财时日。请先验核方士的真伪。”皇帝同意,罢黜了一百多人。曾在洛阳凌空祠设坛祭祀,城里人都去观看。有几十个人自己往火里奔,众人大惊,赶快去救。法善笑说:“这些人被鬼缠住了。我在用法术拘鬼。”问这些人,果然如此,他们的病也都好了。法善的奇特莫测多类似于此。

  法善历高宗、中宗二朝五十年,往来山中,常被召入宫内。他向来不喜欢佛法,总是极力排挤诋毁。评论者认为他缺乏涵养。然而由于他法术高明,终难测其深浅。睿宗立,有人说他有冥助之力。先天年,授职鸿胪卿,安置为员外,封为越国公,住在景龙观。且追赠其父为歙州刺史。法善所遇恩宠盖世。开元八年(720)谢世。有人说他是隋朝大业丙子年生的,死于开元庚子年,共一百零七岁。玄宗下诏褒奖悼念,追赠越州都督衔。

  严善思名譔,同州朝邑人,以表字闻名于世。父严延,与河东裴玄证、陇西李真、蔡静等人都通儒术,通晓图谶。善思继承了严延的学术。褚遂良上官仪等惊异其才能。高宗封泰山,善思参加销声幽薮科考试得中,派任襄阳尉。因上人去世,住在墓边,就此隐居十年。武后时升为监察御史,兼右拾遗内供奉,多次谈天下大事。当时正遇酷吏构陷大案,派善思为详审使,平冤救活了八百多人,使一千多家免受牵连。长寿年间,考察囚司刑寺,将不称职者罢黜了上百人。

  来俊臣等人忌恨他,诬他犯罪,被流放到交趾,五年后回来。这时李淳风已死,各占候者的占卜都不灵验,于是诏聘善思为著作郎兼太史令。圣历二年(699),火星窜入舆鬼五星之间,武后问他吉凶,他答“:大臣承当此凶。”这年王及善去世。

  长安年间荧惑星入月,土星冲犯天关星。

  善思说“:天象主乱臣伏罪,但有下臣谋犯上的征兆。”一年多后,张柬之等起兵诛杀张易之二人。升善思为给事中。

  武后崩,将合葬乾陵。善思进谏:“尊者先葬,卑者不可入。如今若开启乾陵,是以卑动尊,是风水所忌。何况墓门石砌,又熔铁锢缝,非攻凿不能开。神道幽静,此举会惊动亵渎了神主。假若从旁边打隧道进去,则往日葬时神位已定,今若更改为害更深。以当日修筑乾陵,国有大难,改姓建国二十多年。如今再修,又将生难。合葬非古制,何况有诸多不安,哪有什么依循凭据?汉代皇后另筑陵墓,魏、晋始合葬。汉国运四百年,魏、晋国统均不长,此亦证验。现在如另择吉地,靠近乾陵,取从葬之义。若神道有知,则无处不可通达;若死者无知,合葬又有何益?山川精气,上为众星,葬得其所,则神安而后裔昌盛;若葬得不宜,则神不安而后裔阴损。望能割弃私情而使社稷长久。”中宗不采纳。

  神龙年间,武后丧除服。太常要求演习音乐,以供郊祭飨庙所需。皇帝不许。善思上奏“:乐,是无形之力,可以感动天地,调和五行;汉、魏的丧礼,以日代月。因为若三年不行礼,礼必会废;三年不习乐,乐必会崩。礼,是阴;乐,是阳。

  乐崩则阳遭偃伏,礼废则阴有差错。所以变通以应时,是孝道的极至。安人神,是公;表哀戚,是私。为王者不应以私害公。请批准太常的奏请。”皇帝同意。升善思为礼部侍郎。又上表说皇后擅政,为国事担忧,求为汝州刺史。他曾对姚崇说“:韦氏祸即将平定,相王(李旦)住处有华盖紫色,必登帝位,公要善加护卫。”到睿宗李旦登基,崇将此话告诉皇帝,委任善思为右散骑常侍。

  当初,谯王重福贬均州,经过汝州,善思其时为刺史。及谯王谋反,任善思为伪礼部尚书。重福事败,判善思关通罪,当死。吏部尚书宋瞡、户部郎中李邕设法为之减罪,给事中韩思复再三请免,于是流放静州。当初,善思为御史,中书舍人刘允济遭酷吏诬陷,将处死,善思竭力申辩其冤屈,得免死。户部尚书王本立见到他,说:“以前祁奚拼死救叔向,严公您也有此心。”后来见到允济,善思未说自己为之出力的事。思复为善思说情,也不自居恩德。时人称之为长者所得回报。后遇赦回来。开元十六年(728)谢世。儿子名向,乾元年间任凤翔尹。他家三代均享年八十五岁。

  张果,不让人知道他是何方人氏而显示自己神异。隐居在中条山,往来汾、晋之间,世人传说他是几百岁的人。武后时,派使臣召他,他当即死去,后来有人又看见他住在恒州的山里。

  开元二十一年(733),刺史韦济把他的事报告皇帝。玄宗命通事舍人裴晤去接他。张果一见裴晤就气绝倒地,很久才醒。裴晤不敢逼他,跑回来说明情况。

  皇帝改派中书舍人徐峤带了盖有御章的信以礼邀请,他这才到了洛阳,住在集贤院,乘轿入宫。皇帝亲自询问修道及神仙等事,答语诡秘,不传道法。张果善于屏气,能几天不进食,只饮美酒。曾说:“我生于尧时丙子年,位居侍中。”其相貌看来有六七十岁。当时有个邢和璞,善算人寿命长短,有个师夜光,善看鬼。皇帝命邢和璞推算张果的生死,茫茫然推不出来。皇帝召张果坐在密室里,要师夜光看,也看不见果在何处。

  皇帝对高力士说“:我听说喝堇汁而不觉得苦的,是奇人。”当时正天寒,取堇汁给张果饮,喝了三杯,醺醺然说“:不是好酒。”就睡了。不一会儿,见他的牙齿全都又焦又黑。他看看左右,叫拿来铁如意把牙齿都敲掉了,藏在带子里,拿出药来敷在断牙上,过了些时,牙生长出来,又整齐又洁白。皇帝更惊叹不已。

  皇帝想把玉真公主嫁给他,尚未说明。

  张果忽然对秘书少监王迥质、太常少卿萧华说“:俗话说娶个老婆是公主,平地就会添公府,可怕啊。”两人奇怪他说话不伦不类。一会儿有使者来到,传帝诏书说“:玉真公主准备下嫁先生。”张果笑起来,坚持不遵旨。又下诏要他的像放在集贤院,张果恳请让他回山,得批准。升任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赐帛三百匹,给服侍二人。到恒山蒲吾县,不久谢世,有人说成仙了。皇帝在其住处为之立栖霞观。

新唐书简介

新唐书》是北宋时期宋祁欧阳修范镇、吕夏卿等合撰的一部记载唐朝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二十四史”之一。

全书共有225卷,其中包括本纪10卷,志50卷,表15卷,列传150卷。《新唐书》前后修史历经17年,于宋仁宗嘉祐五年(公元1060年)完成,《新唐书》修成后,其主编曾公亮曾上皇帝表“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其旧”,认为这是本书胜过《旧唐书》的地方。《新唐书》在体例上第一次写出了《兵志》、《选举志》,系统论述唐代府兵等军事制度和科举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