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卷四十八》

  杨赵秉文 韩玉 冯璧 李献甫 渊 程震

  杨翼,字之美,其先赞皇檀人,六代祖忠,客平定之乐平县,遂家焉。曾祖青、祖郁、考恒,皆赠官于朝。云翼天资颖悟,初学语辄地作字,日诵数千言。登明昌五年进士第一,词赋亦中乙科,特授承务郎、应奉翰林文字。承安四年,出为陕西东路兵都总管判官。泰和元年,召为太学博士,迁太常寺丞,兼翰林修撰。七年,签上京、东京等路按察司事,因召见,章宗咨以当世之务,称旨。大安元年,翰林承旨张行简荐其材,且精术数,召授提点司天台,兼翰林修撰,俄兼礼部郎中。崇庆元年,以病归。贞祐二年,有司上官簿,宣宗阅之,记其姓名,起授前职,兼吏部郎中。三年,转礼部侍郎,兼提点司天台。

  四年,大元及西夏兵入鄜延,潼关失守,朝议以兵部尚书蒲察阿里不孙为副元帅以御之。云翼言其人言浮于实,必误大事。不听,后果败。兴定元年六,迁翰林侍讲学士,兼修国史,知集贤院事,兼前职,诏曰:“官制入三品者例外除,以卿遇事敢言,议论忠谠,故特留之。”时右丞相高琪当国,人有请榷油者,高琪主之甚力,诏集百官议,户部尚书高夔等二十六人同声曰:“可。”云翼独与赵秉文、时戩等数人以为不可,议遂格。高琪后以事谴之,云翼不恤也。二年,拜礼部尚书,兼职如故。三年,筑京师子城,役兵民数万,夏秋之交病者相籍,云翼提举医药,躬自调护,多所全济。四年,改吏部尚书。凡军兴以来,入粟补官及以战功迁授者,事定之后,有司苛为程式,或小有不合辄罢去,云翼奏曰:“赏罚国之大信,此辈宜从宽录,以劝将来。”

  是年九月,上召云翼及户部尚书夔、翰林学士秉文于内殿,皆赐坐,问以讲和之策,或以力战为言,上俯首不乐,云翼徐以《孟子》事大、事小之说解之,且曰:“今日奚计哉,使生灵息肩,则社稷之福也。”上色乃和。

  十一月,改御史中丞。宗室承立权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事于京兆,大臣言其不法,诏云翼就鞫之,狱成,廷奏曰:“承立所坐皆细事,不足问。向大兵掠平凉以西,数州皆破,承立坐拥强兵,瞻望不进。鄜延帅臣完颜合达以孤城当兵冲,屡立战绩。其功如此,而承立之罪如彼,愿陛下明其功罪以诛赏之,则天下知所劝惩矣。自余小失,何足追咎。”承立由是免官,合达遂掌机务。

  哀宗即位,首命云翼摄太常卿,寻拜翰林学士。正大二年二月,复为礼部尚书,兼侍读。诏集百官议省费,云翼曰:“省费事小,户部司农足以办之。枢密专制军政,蔑视尚书。尚书出政之地,政无大小,皆当总领。今军旅大事,社稷系焉,宰相乃不得预闻,欲使利病两不相蔽得乎。”上嘉纳之。

  明年,设益政院,云翼为选首,每召见赐坐而不名。时讲《尚书》,云翼为言帝王之学不必如经生分章析句,但知为国大纲足矣。因举“任贤”“去邪”、“与治同道”“与乱同事”、“有言逆于汝心”“有言逊于汝志”等数条,一皆本于正心诚意,敷绎详明。上听忘倦。寻进《龟鉴万年录》、《圣学》、《圣孝》之类凡二十篇。

  当时朝士,廷议之际多不尽言,顾望依违,浸以成俗。一日,经筵毕,因言:“人臣有事君之礼,有事君之义。礼,不敢齿君之路,蹴其刍者有罚,入君门则趋,见君之几杖则起,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受命不宿于家,是皆事君之礼,人臣所当尽者也。然国家之利害,生民之休戚,一一陈之,则向所谓礼者特虚器耳。君曰可,而有否者献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献其可。言有不从,虽引裾、折槛、断鞅、轫轮有不恤焉者。当是时也,姑徇事君之虚礼,而不知事君之大义,国家何赖焉。”上变色曰:“非卿,朕不闻此言。”云翼尝患痹,至是稍愈,上亲问愈之之方,对曰:“但治心耳。心和则邪气不干,治国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则朝廷百官莫不一于正矣。”上矍然,知其为医谏也。

  夏人既通好,遣其徽猷阁学士李弁来议互市,往返不能决,朝廷以云翼往议乃定。五年卒,年五十有九,谥文献。

  云翼天性雅重,自律甚严,其待人则宽,与人交分一定,死生祸福不少变。其于国家之事,知无不言。贞祐中,主兵者不能外御而欲取偿于宋,故频岁南伐。有言之者,不谓之与宋为地,则疑与之有谋。至于宰执,他事无不言者,独南伐则一语不敢及。云翼乃建言曰:“国家之虑,不在于未得淮南之前,而在城既得淮南之后。盖淮南平则江之北尽为战地,进而争利于舟楫之间,恐劲弓良有不得骋者矣。彼若扼江为屯,潜师于淮以断饷道,或决水以潴淮南之地,则我军何以善其后乎。”及时全倡议南伐,宣宗以问朝臣,云翼曰:“朝臣率皆谀辞,天下有治有乱,国势有弱有强,今但言治而不言乱,言强而不言弱,言胜而不言负,此议论所以偏也。臣请两言之。夫将有事于宋者,非贪其土地也,第恐西北有警而南又缀之,则我三面受敌矣,故欲我师乘势先动,以阻其进。借使宋人失淮,且不敢来,此战胜之利也。就如所料,其利犹未可必然。彼江之南其地尚广,虽无淮南岂不能集数万之众,伺我有警而出师耶。战而胜且如此,如不胜害将若何。且我以骑当彼之步,理宜万全,臣犹恐其有不敢恃者。盖今之事势与泰和不同。泰和以冬征,今我以夏往,此天时之不同也。冬则水涸而陆多,夏则水潦而涂淖,此地利之不同也。泰和举天下全力,驱飐军以为前锋,今能之乎?此人事之不同也。议者徒见泰和之易,而不知今日之难。请以夏人观之,向日弓箭手之在西边者,一遇敌则搏而战、袒而射,彼已奔北之不暇,今乃陷吾城而虏守臣,败吾军而禽主将。曩则畏我如彼,今则侮我如此。夫以夏人既非前日,奈何以宋人独如前日哉。愿陛下思其胜之之利,又思败之之害,无悦甘言,无贻后悔。”章奏不报。时全果大败于淮上,一军全没。宣宗责诸将曰:“当使我何面目见杨云翼耶?”

  河朔民十有一人为游骑所迫,泅河而南,有司论罪当死,云翼曰:“法所重私渡者,防奸伪也。今平民为兵所迫,奔入于河,为逭死之计耳。今使不死于敌而死于法,后惟从敌而已。”宣宗悟,尽释之。哀宗以河南旱,诏遣官理冤狱,而不及陕西,云翼言:“天地人通为一体,今人一支受病则四体为之不宁,岂可专治受病之处而置其余哉。”朝廷是之。

  司天有以《太乙新历》上进者,尚书省檄云翼参订,摘其不合者二十余条,历家称焉。所著文集若干卷,校《大金礼仪》若干卷,《续通鉴》若干卷,《周礼辨》一篇,《左氏》、《庄》、《列赋》各一篇,《五星聚井辨》一篇,《县象赋》一篇,《勾股机要》、《象数杂说》等著藏于家。

  赵秉文,字周臣,磁州滏阳人也。幼颖悟,读书若夙习。登大定二十五年进士第,调安塞簿,以课最迁邯郸令,再迁唐山。丁父忧,用荐者起复南京路转运司都勾判官。明昌六年,入为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上书论宰相胥持国当罢,宗室守贞可大用。章宗召问,言颇差异,于是命知大兴府事内族膏等鞫之。秉文初不肯言,诘其仆,历数交游者,秉文乃曰:“初欲上言,尝与修撰王庭筠、御史周昂、省令史潘豹、郑赞道、高坦等私议。”庭筠等皆下狱,决罚有差。有司论秉文上书狂妄,法当追解,上不欲以言罪人,遂特免焉。当时为之语曰:“古有朱云,今有秉文,朱云攀槛,秉文攀人。”士大夫莫不耻之。坐是久废,后起为同知岢岚军州事,转北京路转运司支度判官。承安五年冬十月,阴晦连日,宰相张万公入对,上顾谓万公曰:“卿言天日晦冥,亦犹人君用人邪正不分,极有理。若赵秉文曩以言事降授,闻其人有才藻,工书翰,又且敢言,朕非弃不用,以北边军事方兴,姑试之耳。”泰和二年,召为户部主事,迁翰林修撰。十月,出为宁边州刺史。三年,改平定州。前政苛于用刑,每闻赦将至,先掊贼死乃拜赦,而盗愈繁。秉文为政,一从宽简,旬月盗悉屏迹。岁饥,出禄粟倡豪民以赈,全活者甚众。

  大安初,北兵南向,召秉文与待制赵资道论备边策,秉文言:“今我军聚于宣德,城小,列营其外,涉暑,器械弛败,人且病,俟秋敌至将不利矣。可遣临潢一军捣其虚,则山西之围可解,兵法所谓‘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者也。”卫王不能用,其秋宣德果以败闻。寻为兵部郎中,兼翰林修撰,俄转翰林直学士。

  贞祐初,建言时事可行者三:一迁都,二导河,三封建。朝廷略施行之。明年,上书愿为国家守残破一州,以宣布朝廷恤民之意,且曰:“陛下勿谓书生不知兵,颜真卿张巡、许远辈以身许国,亦书生也。”又曰:“使臣死而有益于国,犹胜坐糜廪禄为无用之人。”上曰:“秉文志固可尚,然方今翰苑尤难其人,卿宿儒,当在左右。”不许。四年,拜翰林侍讲学士,言:“宝券滞塞,盖朝廷初议更张,市肆已妄传其不用,因之抑遏,渐至废绝。臣愚以为宜立回易务,令近上职官通市道者掌之,给以银钞粟麦缣帛之类,权其低昂而出纳。”诏有司议行之。

  兴定元年,转侍读学士。拜礼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同修国史,知集贤院事。又明年,知贡举,坐取进士卢亚重用韵,削两阶,因请致仕。金自泰和、大安以来,科举之文其弊益甚。盖有司惟守格法,所取之文卑陋陈腐,**程度而已,稍涉奇峭,即遭绌落,于是文大衰。贞祐初,秉文为省试,得李献能赋,虽格律稍疏而词藻颇丽,擢为第一。举人遂大喧噪,诉於台省,以为赵公大坏文格,且作谤之,久之方息。俄而献能复中宏词,入翰林,而秉文竟以是得罪。

  五年,复为礼部尚书,入谢,上曰:“卿春秋高,以文章故须复用卿。”秉文以身受厚恩,无以自效,愿开忠言、广圣虑,每进见从容为上言,人主当俭勤、慎兵刑,所以祈天永命者,上嘉纳焉。哀宗即位,再乞致仕,不许。改翰林学士,同修国史,兼益政院说书官。以上嗣德在初,当日亲经史以自裨益,进《无逸直解》、《贞观政要》、《申鉴》各一通。

  正大九年正月,汴京戒严,上命秉文为赦文,以布宣悔悟哀痛之意。秉文指事陈义,辞情俱尽。及兵退,大臣欲称贺,且命为表,秉文曰:“《春秋》‘新宫火,三日哭’。今园陵如此,酌之以礼,当慰不当贺。”遂已。时年已老,日以时事为忧,虽食息顷不能忘。每闻一事可便民,一士可擢用,大则拜章,小则为当路者言,殷勤郑重,不能自已。三月,草《开兴改元诏》,闾巷间皆能传诵,洛阳人拜诏毕,举城痛哭,其感人如此。是年五月壬辰,卒,年七十四,积官至资善大夫、上护军、天水郡侯。

  正大间,同杨云翼作《龟鉴万年录》上之。又因进讲,与云翼共集自古治术,号《君臣政要》为一编以进焉。秉文自幼至老未尝一日废书,著《易丛说》十卷,《中庸说》一卷,《扬子发微》一卷,《太玄笺赞》六卷,《文中子类说》一卷,《南华略释》一卷,《列子补注》一卷,删集《论语》、《孟子解》各一十卷,《资暇录》一十五卷,所著文章号《滏水集》者三十卷。

  秉文之文长于辨析,极所欲言而止,不以绳墨自拘。七言长诗笔势纵放,不拘一律,律诗壮丽,小诗精绝,多以近体为之,至五言古诗则沉郁顿挫。字画则草书尤遒劲。朝使至自河、湟者,多言夏人问秉文及王庭筠起居状,其为四方所重如此。

  为人至诚乐易,与人交不立崖岸,未尝以大名自居。仕五朝,官六卿,自奉养如寒士。杨云翼尝与秉文代掌文柄,时人号“杨赵”。然晚年颇以禅语自污,人亦以为秉文之恨云。

  赞曰:杨云翼、赵秉文,金士巨擘,其文墨论议以及政事皆有足传。云翼谏伐宋一疏,宣宗虽不见听,此心何愧景略。庭筠之累,秉文所为,兹事大愧高允

  韩玉,字温甫,其先相人,曾祖锡仕金,以济南尹致仕。玉明昌五年经义、辞赋两科进士,入翰林为应奉。应制一日百篇,文不加点。又作《元勋传》,称旨,章宗叹曰:“勋臣何幸,得此家作传耶!”泰和中,建言开通州潞水漕渠,运至都。升两阶,授同知陕西东路转运使事。

  大安三年,都城受围。夏人连陷邠、泾,陕西安抚司檄玉以凤翔总管判官为都统府募军,旬日得万人,与夏人战,败之,获牛千余。时夏兵五万方围平凉,又战于北原,夏人疑大军至,是解去。当路者忌其功,驿奏玉与夏寇有谋,朝廷疑之,使使者授玉河平军节度副使,且觇其军。先是,华州李公直以都城隔绝,谋举兵入援,而玉恃其军为可用,亦欲为勤王之举,乃传檄州郡云:“事推其本,祸有所基,始自贼臣贪容奸赂,继缘二帅贪固威权。”又云:“裹粮坐费,尽膏血于生民。弃甲复来,竭资储于国计。要权力而望形势,连岁月而守妻孥。”又云:“人谁无死,有臣子之当然。事至于今,忍君亲之弗顾。而谓百年身后,虚名一听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颜以居人世。”公直一军行有日矣,将有违约、国朝人有不从者,辄以军法从事。京兆统军便谓公直据华州反,遣都统杨珪袭取之,遂置极刑。公直曾为书约玉,玉不预知,其书乃为安抚所得。及使者觇玉军,且疑预公直之谋,即实其罪。玉道出华州,被囚,死于郡学。临终书二诗壁间,士论冤之。

  子不疑,字居之。以父死非罪,誓不禄仕。藏其父临终时手书云:“此去冥路,吾心皓然,刚直之气,必不下沉。儿可无虑。世乱时艰,努力自护,幽明虽异,宁不见尔。”读者恻然。

  冯璧,字叔献,真定县人。幼颖悟不凡,弱冠补太学生。承安二年经义进士,制策复优等,调莒州军事判官,宰相奏留校秘书。未几,调辽滨主簿。县有和籴粟未给价者余十万斛,散贮民居,以富人掌之,有腐败则责偿于民,民殊苦之。璧白漕司,即日罢之,民大悦。

  泰和四年,调鄜州录事。明年,伐蜀,行部檄充军前检察,帅府以书檄委之。章宗欲招降吴曦,诏先以文告晓之,然后用兵。蜀人守散关不下,金兵杀获甚众,璧言:“彼军拒守而并祸其民,无乃与诏旨相戾乎?”主帅憾之,以璧招两当溃卒,璧即日率风州已降官属淡刚、李果偕行。道逢军士所得子女金帛牛马皆夺付刚,使归其家,军士则以违制决遣之。比到两当,军民三万余众鼓舞迎劳,璧以朝旨慰遣之。及还,主帅嘉其能,奏迁一官。五年,自东阿丞召补尚书省令史,用宗室承晖荐授应奉翰林文字,兼韩王府记室参军。俄转太学博士。至宁初,忽沙虎弑逆,遂去官。

  宣宗南迁,璧时避兵东方,由单父渡河诣汴梁,时相奏复前职。贞祐三年,迁翰林修撰。时山东、河朔军六十余万口,仰给县官,率不逞辈窜名其间。诏璧摄监察御史,汰逐之。总领撒合问冒券四百余口,劾案以闻,诏杖杀之,故所至争自首,减几及于半。复进一官。初,监察御史本温被命汰宗室从坦军于孟州,军士欲谋变,本温惧不知所为。寻有旨,北军沈思忠以下四将屯卫州,余众果叛入太行。于是,密院奏以璧代本温竟其事。璧驰至卫,召四将喻以上意。思忠等挟叛者请还奏之,璧责以大义,将士惭服,不日就汰者三千人。

  六月,改大理丞,与台官行关中,劾奏奸脏之尤者商州防御使宗室重福等十数人,自是权贵侧目。

  兴定四年,以宋人拒使者于淮上,遣兵南伐,诏京东总帅纥石烈牙吾塔攻盱眙,牙吾塔不从命,乃率精骑由滁州略宣化,纵兵大掠。故兵所至原野萧条,绝无所资,宋人坚壁不战,乃无功而归。行省奏牙吾塔故违节制,诏璧佩金符鞫之。璧驰入牙吾塔军,夺其金符,易以他帅摄。牙吾塔入狱,兵士哗噪,以吾帅无罪为言,璧怒责牙吾塔曰:“元帅欲以兵抗制使耶?待罪之礼恐不如此,使者还奏,狱能竟乎。”牙吾塔伏地请死,璧曰:“兵法,进退自专,有失机会以致覆败者斩。”即拟以闻,时议壮之。

  十月,改礼部员外郎,权右司谏、治书侍御史。诏问时务所当先者,璧上六事,大略言减冗食,备选锋,缓疑似以慎刑,择公廉以检吏,屯戍革朘削之弊,权贵严请托之科。又条自治之策四,谓别贤佞,信赏罚,听览以通下情,贬损以谨天戒。诏以东方饥馑,盗贼并起,以御史中丞完颜伯嘉为宣慰使,监察御史道远从行。道远发永城令簿奸赃,伯嘉与令有违,付令有司,释簿不问,燕语之际,又许参佐克忠等台职。璧皆劾之,伯嘉竟得罪去。

  初,谍者告归德行枢密院言,河朔叛军有窃谋南渡者,行院事胡土门、都水监使毛辇易其人,不为备。一日,红衲数百联筏南渡,残下邑而去。命璧鞫之。璧以二将托疾营私,闻寇弛备,且来不战、去不追,在法皆当斩。或以为言:“二将皆宠臣,而都水者赀累巨万,若求援禁近,必从轻典。君徒结怨权贵,果何益耶?”璧叹曰:“睢阳行阙,东藩重兵所宿,门廷之寇且不能御,有大于此者,复何望乎!”即具所拟闻。

  四年,迁刑部郎中。关中旱,诏璧与吏部侍郎畏忻审理冤狱。时河中帅阿虎带及僚属十数人皆以弃城罪当死,系同州狱待报。同州官僚承望风旨,问璧何以处之,璧曰:“河中今日重地,朝议拟为驻跸之所,若失此则河南、陕西有唇亡之忧。以彼宗室勋贵故使镇之,平居无事竭民膏血为浚筑计,一旦有警乃遽焚荡而去,此而不诛,三尺法无用矣。”竟以无冤上之。

  冬十月,出为归德治中。未几,改同知保静军节度使。又改同知集庆军节度使,到官即上章乞骸骨,进一官致仕。正大九年,河南破,北归,又数年卒,年七十有九。

  李献甫,字钦用,献能从弟也。博通书传,尤精《左氏》及地理学。为人有干局,心所到则绝人远甚,故时人称其精神满腹。兴定五年登进士第,历咸阳簿,辟行台令史。正大初,夏使来请和,朝廷以翰林待制冯延登往议,时献甫为书表官,从行。夏使有口辩,延登不能折,往复数日不定,至以岁币为言,献甫不能平,从旁进曰:“夏国与我和好百年,今虽易君臣之名为兄弟之国,使兄输币,宁有据耶?”使者曰:“兄弟且不论。宋岁输吾国币二十五万疋,典故具在,君独不知耶?金朝必欲修旧好,非此例不可。”献甫作色曰:“使者尚忍言耶?宋以岁币饵君家而赐之姓,岸然以君父自居,夏国君臣无一悟者,诚谓使者当以为讳,乃今公言之。使者果能主此议,以从赐姓之例,弊邑虽岁捐五十万,献甫请以身任之。”夏使语塞,和议乃定。后朝廷录其功,授庆阳总帅府经历官。寻辟长安令。京兆行台所在,供亿甚繁,献甫处之常若有余,县民赖之以安。入为尚书省令史。天兴元年,充行六部员外郎,守备之策时相倚任之。以功迁镇南军节度副使,兼右警巡使,死于蔡州之难,年四十。

  所著文章号《天倪集》,留汴京。献甫死,其家亦破,同年华阴王元礼购得之,传于世。

  雷渊,字希颜,一字季默,应州浑源人。父思,名进士,仕至同知北京转运使,注《易》行于世。渊庶出,年最幼,诸兄不齿。父殁,不能安于家,乃发愤入太学。衣弊履穿,坐榻无席,自以跣露,恒兀坐读书,不迎送宾客,人皆以为倨。其友商衡每为辩之,且周恤焉。后从李之纯游,遂知名。登至宁元年词赋进士甲科,调泾州录事,坐高庭玉狱,几死。后改东平,河朔重兵所在,骄将悍卒倚外敌为重,自行台以下皆摩抚之,渊出入军中,偃然不为屈。不数月,闾巷间多画渊像,虽大将不敢以新进书生遇之。寻迁东阿令,转徐州观察判官。兴定末,召为英王府文学兼记室参军,转应奉翰林文字。拜监察御史,言五事称旨,又弹劾不避权贵,出巡郡邑所至有威誉,奸豪不法者立箠杀之。至蔡州,杖杀五百人,时号曰“雷半千”。坐此为人所讼,罢去。久之,用宰相侯挚荐,起为太学博士、南京转运司户籍判官,迁翰林修撰。一夕暴卒,年四十八。

  正大庚寅倒回谷之役,渊尝上书破朝臣孤注之论,引援深切,灼然易见,主兵者沮之,策竟不行。为人躯干雄伟,髯张口哆,颜渥丹,眼如望洋,遇不平则疾恶之气见于颜间,或嚼齿大骂不休,虽痛自惩创,然亦不能变也。为文章诗喜新奇。善结交,凡当涂贵要与布衣名士无不往来。居京师,宾客踵门未尝去舍,家无余赀,及待宾客甚丰腆。莅官喜立名,初登第摄遂平县事,年少气税,击豪右,发奸伏,一邑大震,称为神明。尝擅笞州魁吏,州檄召之不应,罢去。后凡居一职辄震耀,亦坐此不达。

  程震,字威卿,东胜人。与其兄鼎俱擢第。震入仕有能声。兴定初,诏百官举县令,震得陈留,治为河南第一,召拜监察御史,弹劾无所挠。时皇子荆王为宰相,家僮辈席势侵民,震以法劾之,奏曰:“荆王以陛下之子,任天下之重。不能上赞君父,同济艰难。顾乃专恃权势,蔑弃典礼,开纳货赂,进退官吏。纵令奴隶侵渔细民,名为和市,其实胁取。诸所不法不可枚举。陛下不能正家,而欲正天下,难矣。”于是,上责荆王,出内府银以偿物直,杖大奴尤不法者数人。未几,坐为故吏所讼,罢官。岁余。呕血卒。

  震为人刚直有材干,忘身徇国,不少私与。及为御史,台纲大振,以故小人侧目者众,不能久留于朝,士论惜之。

  赞曰:韩玉、冯璧、李献甫、雷渊,皆金季豪杰之士也。邠、泾之变,玉募兵旬日而得万人。牙吾塔之凶暴,璧以王度绳之,卒不敢动。夏人援宋例以邀岁币,献甫以宋赐夏姓一事折之,夏使语塞而和议定。渊为御史,权贵敛避,古之国士何加焉。玉以疑见冤,璧、渊疾恶太甚,议者以酷讥之,瑕岂可以掩瑜哉。程震劾荆抵罪,比踪冯、雷,然亦以群小龃龉而死,直士之不容于世也久矣。吁!

《金史·卷四十八》翻译及注释

  杨云翼,字之美,他的祖先是赞皇檀山人,六代祖杨忠客居平定的乐平县,于是就将家安在那里。他的曾祖杨青、祖父杨郁、父亲杨恒都被朝廷任用为官。杨云翼天资聪明,刚开始学说话便在地上划字,每天能背诵几千字的文章。明昌五年(1194),杨云翼考进士得了第一,词赋也中了乙科,被特授承务郎、应奉翰林文字。承安四年(1199),他出任陕西东路兵马都总管判官。泰和元年(1201),召为太学博士,并升迁为太常寺丞,兼翰林修撰。泰和七年,任签上京、东京等路按察司事,因此被召见。章宗问他有关朝政事务,他回答得很合皇帝的心意。大安元年(1209),翰林承旨张行简推荐说他有才干,而且精通术数,因此杨云翼被召回任提点司天台,兼翰林修撰,不久又兼礼部郎中。崇庆元年(1212),杨云翼因病辞官回家。贞祐二年(1214),有关机构给皇帝奏上官员簿籍,宣宗看后,记起杨云翼的名字,起用他担任以前的职务,兼任吏部郎中。三年,他转任礼部侍郎,兼提点司天台。

  贞祐四年,元和西夏进兵..延,潼关失守,朝廷商议由兵部尚书蒲察阿里不孙任副元帅进行抵御,杨云翼说蒲察阿里不孙这个人言过其实,一定会误大事,朝廷不听他的意见,后来果然战败了。

  兴定元年(1217)六月,杨云翼迁任翰林侍讲学士,兼修国史,知集贤院事并兼前职,皇上下诏说:“官制入三品的人,按例应到外面任职,因为你遇事敢言,议论国事忠诚正直,所以特意留在朝中。”当时右丞相高琪执掌朝政,有人请求实行油料专卖,高琪竭力赞同,召集百官商议此事,户部尚书高夔等二十六人同声说“:可以。”只有杨云翼和赵秉文、时戬等几个人认为不行,这一建议才被搁置下来,高琪后来找事责备他,云翼也不在乎。兴定二年,杨云翼任礼部尚书,兼职和过去相同。兴定三年,在京师修筑子城,服劳役的士兵、百姓有好几万人。夏秋之交的季节,生病的人接连不断,杨云翼拿着药品,亲自给病人医治,救治了许多人。兴定四年,他改任吏部尚书。自从战争发生以来,一些人因交纳粮食而得补官或者因战功而升迁,可是,在事成以后,有关机构设了许多繁琐苛刻的程式,只要小有不合,就会被罢去。杨云翼上奏说:“赏罚是有关国家信誉的大事,对这些人应该从宽录用,以勉励后者。”

  这年九月,皇帝在内殿召见杨云翼及户部尚书高夔、翰林学士赵秉文,都赐坐。皇帝问他们有关讲和的策略,有的人力主作战,皇帝就低着头很不高兴,杨云翼缓缓地用《孟子》中的事大、事小的说法来解释此事,并且说:“现在应计划如何使百姓能得到生息,这就是社稷之福。”皇帝的脸色这才变得温和一些。

  十一月,杨云翼改任御史中丞。宗室承立为代理参知政事,在京兆行尚书省事,大臣们都说他不遵法令。皇上下诏让云翼审问他,罪状成立后,杨云翼在朝廷上奏:“承立现在所犯的都是小事,不值得审。过去元兵入侵平凉以西,几个州都被攻破,承立拥有强兵却坐守不动,远远观望而不进兵。..延统帅完颜合达据守孤城抵挡大兵的进攻,多次立战功,他的功绩是这样大,而承立的罪责又是那样大,愿陛下明确他们的功罪加以赏罚,那么天下人就知道鼓励的和惩罚的是什么了。剩下的那些小过失,有什么值得追究的呢?”承立因此被免官,完颜合达便掌管了机要大事。

  金哀宗即位,先任命杨云翼主管太常卿事,不久拜为翰林学士。正大二年(1225)二月,再任礼部尚书兼侍读。皇帝下诏召集百官商议尚书省费用之事,杨云翼说:“省部费用事小,户部司农足可以办理。枢密院专制军事要务,蔑视尚书省。尚书省是主持政务的地方,政事不管大小都应是总领。现在军队的大事关系着国家社稷,宰相却不能参预,要想做到利弊两方面都清楚能行吗?”皇帝赞赏他的看法并加以采纳。

  第二年,设立了益政院,以杨云翼为首,每次皇上召见不必唱名而赐坐。当时讲解《尚书》,杨云翼说帝王学习不必像读经的学生那样分析章句,只要知道治国的大纲就足够了。因而举出“任贤”、“去邪”、“与治同道”、“与乱同事”、“有言逆于汝心”、“有言逊于汝志”等几条,全都本于正心诚意,解释得非常详细明了。皇帝听讲时忘记了疲倦。不久,杨云翼向皇帝进上《龟鉴万年录》、《圣学》、《圣孝》之类共二十篇文章。

  当时的朝臣在朝廷商议大事时大多不能畅所欲言,他们前顾后瞻,迟疑不决,逐渐成了习惯。一天,经筵过后,杨云翼乘机说:“人臣有事君王之礼,有事君王之义。礼,不敢触犯国君车驾的马匹,践踏草的就受责罚,进入君王的门要小步趋行,见了君王的几案手杖就要肃立,国君有诏令不等车驾立即起程,接受命令时不在家里住宿,这都是事君之礼,人臣应当尽力去做。然而关系到国家的利益,民众的祸福的事情,都要一一陈述意见,这时,以上所说的礼就是空虚的。君王说某些事可以办,而有反对意见的人就要说出不可以的道理。君王说不可以办,而有认为可以的人就应说出可行的道理。进言之后,君王不肯听从,有人即使拉住衣袖,折断门槛,扯断马鞍,阻止车轮前进也不顾惜。那时如果只遵循事君之礼,而不知事君的大义,国家还依靠什么呢?”皇帝听后,脸色一变,说“:如果不是你,我就听不到这样的话。”

  杨云翼曾患风痹病,后来稍好了些,皇帝亲自问他治病的方法,杨云翼回答说“:只是治心罢了,心和,那么邪气就不能干扰。治国也是这样,人君先正其心,那么朝廷百官无不尽归于正了。”皇帝听后感到震惊,知道他用医道进谏。

  西夏人已与金通好,派来他们的徽猷阁学士李弁来商议两国的贸易之事,你来我往不能议定,朝廷派杨云翼去,一商议就谈定了。正大五年(1228),杨云翼去世,享年五十九岁,谥号为文献。

  杨云翼天性高雅自重,律己很严,待人却很宽厚,与人若有一定的交情,死生祸福都不会有一点改变。对于国家大事,知无不言。贞祐年间,掌管兵权的人不能抵抗外来侵略而要想从南宋得到补偿,所以连年攻打南方。谁议论这件事,不是说他替宋人争地,就是怀疑他与宋人有阴谋。至于宰执大臣,对别的事没有不说的,只有南伐一事一句话也不敢说起。杨云翼就建议说:“国家的忧虑,不在未得淮南之前,而在得到淮南之后。淮南平定,长江以北都成为战场,进而在水上舶之中争利,恐怕强弓良马不能有用武之地。敌方如扼住长江屯兵,暗派军队到淮河以切断粮道,或者决开淮河淹没淮南的土地,那么我军如何处理后事呢?”时全倡议南伐时,宣宗同朝臣商议此事,杨云翼说:“朝臣都说些阿谀之辞,天下有治有乱,国势有强有弱,现在只说治不说乱,只说强不说弱,只说胜不说败,所以说这些议论是片面的。请让我谈谈两方面的情况。想攻打宋,并不是贪宋的土地,而是怕西北方有危难而南面又接连出事,将使我们三面受敌,所以想让我军乘势先动,以阻止宋的进攻。假如宋人失去淮河,而且不敢再来,这场战争我们就胜了。即使如所料那样,也不是一定得利。宋在长江以南土地广阔,即使没有淮南,难道不能集中几万人,等到北方有急乘机出兵吗?胜了尚且如此,如果不能战胜对方将会有什么样的坏处呢?况且我们以骑兵抵挡他们的步兵,按理说是应该万无一失,但我还担心得不到保证。现在的情况和泰和年间不同,泰和年间作战是冬天出征,现在我们是在夏天前往,这是天时的不同。冬天水干涸,陆地多,夏天却水漫而多泥淖,这是地利的不同。泰和年间是用天下全力,让勇武的军队当先锋,现在能做到吗?这是人事的不同。议论此事的人只见泰和取胜容易,而不知道今天的困难。请再来看看夏人,过去我们在西部边境的弓箭手,一遇到敌人就搏斗作战,袒露身子射箭,对方奔逃都来不及。而现在他们攻陷我们的城池,俘虏守臣,打败我军并抓获了主将。过去是那样怕我们,现在却这样欺负我们。夏人已与过去不同了,宋人怎么会和以前相同呢?愿陛下考虑胜利的好处和失败的害处,不要喜欢听甜言蜜语,不要招致今后的悔恨。”上奏后没有回报。时全果然在淮上大败,全军覆没。宣宗责备诸将说:“让我用什么脸面去见杨云翼呀!”

  河朔的百姓有十分之一被元人骑兵所迫,渡河而到河南面来,有关部门按罪判处死刑。杨云翼说“:法律所重判的是私渡者,是为了防止奸伪之徒,现在平民被兵所迫,逃到黄河,是逃避死亡的办法,现在这样做是使他们不死于敌兵而死于法,以后他们只好跟从敌兵了。”宣宗明白了道理,把渡河而来的人都释放了。因河南遇旱,哀宗下诏派官员去审理冤狱,而没派人去陕西,杨云翼说“:天地人合为一体,现在的人肢体得病,全身都不舒服,怎么能专治受病的地方而不管其他地方呢?”朝廷认为他说得对。

  司天监有人进上了《太乙新历》,尚书省交杨云翼参订,云翼摘出了其中二十多处错误,得到了历法家的称赞。杨云翼所著文集若干卷,校订《大金礼仪》若干卷,《续通鉴》若干卷,《周礼辨》一篇,《左氏传》、《庄子》、《列赋》各一篇,《五星聚井辨》一篇,《县象赋》一篇,《勾股机要》、《象数杂说》等著作,都藏在家中。

  赵秉文,字周臣,磁州滏阳人。他从小聪明、悟性强,读起书来就像早已学过一般。大定二十五年(1185)中进士,调任安塞主簿,因为赋税收得最多而升迁为邯郸令,又调任唐山令。守父丧以后,又被推荐任南京路转运司都勾判官。

  明昌六年(1195),赵秉文入朝任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他上书议论宰相胥持国应当罢免,宗室守贞可以重用。章宗召见他询问,见他说话前后不一致,于是命令知大兴府事内族完颜礸等审问他。赵秉文开始不敢说,便追问他的仆人,仆人便说出了和他们交往的一些人,赵秉文这才说:“起初打算上书皇帝时,曾与修撰王庭筠,御史周昂,省令史潘豹、郑赞道、高坦等私下议论过。”王庭筠等都被捕入狱,每人受到的判决和处罚有所差别。有关部门认为赵秉文上书狂妄,依法应当追查罪责,押送监狱。章宗不想因人进言而判罪,所以就特别免去了对他的处罚。当时人为此而编话说:“古有朱云,今有秉文,朱云攀槛,秉文攀人。”士大夫无不耻笑他。他因此久被废黜。后来被起用为同知岢岚军州事,又转为北京路转运司支度判官。承安五年(1200)冬十月,连日阴天,宰相张万公上朝和皇帝谈论,皇上对张万公说:“你说白天阴暗,也像君王用人邪正不分一样,这很有道理。就如赵秉文过去因奏事降职,但听说这人有才华,善于写文书,又敢说话,我不是放弃他不用,因为北方边境战争刚起,所以先试用一下。”泰和二年(1202),赵秉文被召回任户部主事,升为翰林修撰。十月,出任为宁边州刺史。三年,改任平定州刺史,前任刺史为政苛刻,好用刑,每次听说大赦将到,就先杀了犯人然后再接受大赦的旨令,这样盗贼越来越多。赵秉文为政一切从宽从简,一两月后,盗贼全都不再出没。遇上饥年,他拿出自己的俸禄和所得的粮食,并倡导有钱人赈济穷人,这样,救活了许多人。

  大安初年(1209),北方敌军南下,皇上召赵秉文与待制赵资道论备边策略,赵秉文说:“现在我军聚集在宣德,宣德城小,军队只好布置在城外,经过夏天淋,器械会被损坏,人也会得病,等秋天敌兵来到,就对我方不利了。现在可派临潢一支军队攻打敌军虚处,这样便可解山西之围,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卫王不用赵秉文的计策,到秋天宣德果然战败。不久赵秉文任兵部郎中,兼翰林修撰,不久又转翰林直学士。

  贞祐初年,他提出可实行的三条建议:一是迁都,二是导河,三是实行封建,朝廷大略加以施行。第二年,赵秉文上书表示愿意为国家守卫残破的一州,以宣布朝廷体恤百姓的愿望。他说“:陛下不要认为书生不知兵,颜真卿张巡、许远等人都以身殉国,他们都是书生。”又说“:假如我的死有益于国家,胜过做个坐吃俸禄的无用之人。”皇帝说“:秉文的精神固然可敬,然而现在翰林苑特别难找适当的人,你身为宿儒,应当在我身边。”因此没有答应。

  贞祐四年(1217),赵秉文拜翰林侍讲学士,他说:“宝券流通不畅,是因为朝廷原先商议要改变办法,集市上已传言它不再使用了,因而流通受到制约,渐渐就要废绝了。我认为应当立即回收交换,派皇上的近臣到通街大市上掌管这件事,换给银钞、粟麦、缣帛之类的东西,暂按其价格高低而出入。”皇帝诏令有关方面商议实行。

  兴定元年(1217),赵秉文转为侍读学士。拜任礼部尚书,兼侍读学士,参与修撰国史,知集贤院事。过了一年,知贡举,因录取的进士卢元用韵重复,被降两级官职,他因此请求辞官。金朝自泰和、大安以来,科举文章弊病更大,有关官员只会墨守成规,所取文章卑陋陈腐,仅仅是合乎教条化的格式而已,文章稍有奇峭,便遭黜落,于是文风大大衰败。贞祐初年,赵秉文主持省试,见李献能写的赋,虽然格律稍有粗疏,但词藻华丽,他便将李献能拔擢为第一,参加科举的人大吵大闹,告到台省,认为赵秉文破坏了文章的格律,而且做诽谤他。过了很久,这件事才平息。不久,李献能又中宏词科,入翰林,而赵秉文竟然因这方面的事情而获罪。

  五年,赵秉文又复任礼部尚书,入朝谢恩时,皇上说:“你的年岁大了,因为文章的原因所以再次起用你。”赵秉文认为自己身受重恩,无以报效,希望大开忠言,使皇上集思广议,每次进见便从容地对皇帝进言说,君王应当俭朴勤政,用兵用刑要谨慎,这样才能使国家长久。皇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哀宗即位,赵秉文再次请求辞官,但未获准。后来他改任翰林学士,参与修国史,兼益政院说书官,他认为皇帝初即位,应当天天阅读经史,以求有所补益。于是他便献上《无逸直解》、《贞观政要》、《申鉴》各一部。

  正大九年(1232)正月,汴京戒严,皇上命赵秉文撰写赦文,以表达自己悔悟哀伤的心情。赵秉文指事陈义,文辞情采都很完美。到敌兵退后,大臣们都要来表示祝贺,让赵秉文写贺表。赵秉文说“:《春秋》上说‘新宫火,三日哭’,现在园陵这个样子,以礼而论,应当安慰而不应当祝贺。”于是就停止了。这时赵秉文年纪已老,天天对时事感到忧愁,无论是吃饭还是休息都不能忘。每听到一件事对百姓有好处,一个人可提拔使用,大则给皇帝上奏章,小则给主管官员去说,殷勤郑重,不能自制。三月,起草《开兴改元诏》,街巷中人都能传诵。洛阳人拜读了诏书后,全城人痛哭,其感人到如此程度。这年五月壬辰日,赵秉文去世,享年七十四岁,累官至资善大夫、上护军、天水郡侯。

  正大年间,他和杨云翼写了《龟鉴万年录》给皇上,又入宫侍讲,与杨云翼一起收集了自古治国之术,名为《君臣政要》合为一编送进朝廷。赵秉文从小到老没有一天放弃读书,著有《易丛说》十卷,《中庸说》一卷,《扬子发微》一卷,《太玄笺赞》六卷,《文中子类说》一卷,《南华略释》一卷,《列子补注》一卷,删集了《论语》、《孟子解》各十卷,《资暇录》十五卷,所著文章收在《滏水集》共三十卷。

  赵秉文的文章擅长于辨析,畅所欲言,言尽便止,不受规矩的约束。七言长诗笔势纵放,不拘一格,律诗壮丽,小诗精绝,多为近体诗,而五言古诗则沉郁顿挫。他的字画中,草书特别遒劲。朝廷的使者从河、湟一带回来,常说夏人问起赵秉文及王庭筠的生活情况,可见各地人对他的尊重程度。

  赵秉文为人真诚平易,和人交往不摆架子,从不以名人自居。他历官五朝,官至六卿,自己的生活却如同贫寒的书生。杨云翼曾与赵秉文一起代掌文柄,当时人称他们为杨赵。然而他晚年颇爱用禅语,因而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人们认为这是赵秉文的遗憾之处。

  冯璧,字叔献,真定县人,他从小异常聪明,二十岁便补太学生。承安二年(1197)考中经义进士,考制策时又评为优等,调任莒州军事判官,宰相奏留朝廷任校秘书。不久,调任辽滨主簿。当时县中有向百姓购买的十多万斛军粮而没有付款,分散贮藏于百姓家中,由富人掌管,如有粮食腐败变质,便由百姓承担责任而赔偿,老百姓为此十分苦恼。冯璧将此事上告漕司,立即停止了这种做法,百姓们十分高兴。

  泰和四年(1204),冯璧调..州任录事。第二年,攻打蜀地,行部调他任军前检察,帅府将写文书的事交给他。章宗想招降吴曦,下诏先用文书晓谕他们,然后才用兵。蜀人坚守散关,打不下来,金兵杀了许多人。冯璧说“:他们的军队拒守而祸害了百姓,这不是与诏书的旨意相违背吗?”主帅被他的话感动了,让冯璧招降两当退下的败兵。冯璧当天便率领凤州已投降的官吏淡刚、李果同行。在路上,遇到军士夺得的子女、金帛、牛马,都截下来交给淡刚,让他们回家去,对军士则以违反规定遣散他们。等到了两当,三万多军民都敲锣打鼓前来迎接他们。冯璧传达了朝廷的旨意,并安慰他们,然后让他们回去。他回到军中,主帅赞扬他的能力,上奏给他升官一级。五年,冯璧从东阿丞召补尚书省令史,因宗室承晖的推荐授为应奉翰林文字,并兼任韩王府记事参军。不久他又转为太学博士。至宁初年(1213),忽沙虎弑君谋逆,他便去官离职。

  宣宗南迁时,冯璧正在东方避兵乱,他由单父渡过黄河到达汴梁,宰相上奏恢复了冯璧以前的官职。贞祐三年(1215),冯璧升迁为翰林修撰。当时山东、河朔军中有六十多万口,依靠县里供给,有许多不法之徒假造名字在军中冒领军饷。皇帝下诏让冯璧代任监察御史,淘汰并赶走那些人。总领撒合问冒领了四百多口,冯璧上奏弹劾他,皇帝下诏杖杀了撒合问。因此冯璧所到之处,一些人争着自首,军人的数字减少了一半。冯璧的官职又升一级。起初,监察御史本温被命令到孟州淘汰宗室从坦的军队,军士策谋叛变,本温很害怕,不知怎么办。当时有旨,让北军沈思忠等四将守卫卫州,其他的军队果然叛逃入太行山。于是枢密院上奏由冯璧代替本温来处理这件事。冯璧驰往卫州,召集四将,将皇上的旨意告诉他们,沈思忠等以起初的叛逃者来要挟,让他向朝廷回奏,冯璧以大道理来责问他们,将士们感到惭愧而信服,很快就淘汰了三千人。

  这年六月,冯璧改任大理丞,与台官出行关中,他弹劾了贪赃枉法尤其严重的商州防御使宗室重福等十几个人,从此权贵们对他侧目而视。

  兴定四年(1220),因宋人在淮河上阻止使者南下,朝廷派兵南伐,诏令京东总帅纥石烈牙吾塔攻打盱眙,牙吾塔不听从命令,率领精锐骑兵从滁州攻打宣化,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所以军队所到之地田野萧条,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宋人躲着不出来作战,因此牙吾塔无功而回。行省上奏说:牙吾塔故意违反制度。皇上下诏让冯璧佩带令符审问他。冯璧驰往牙吾塔的军队,夺了他的金符,让其他将帅代管军队,将牙吾塔逮捕入狱。士兵们都喧哗起来,说:“我们元帅无罪。”冯璧怒责牙吾塔说“:元帅想用军队来对抗朝廷任命的使者吗?你是受处分的人,恐怕不应该这样吧?皇上使者回奏的案子还能了结吗?”牙吾塔伏在地请死,冯璧说:“兵法,进退自作主张,失去作战机会而导致失败者斩。”他立即拟好奏章上报,当时人都认为他很有胆量。

  十月,冯璧改任礼部员外郎,代理右司谏、治书侍御史。皇上下诏问当前所应当先办的事情,冯璧上书讲了六件事,大致是:减少官府中的多余人员;在士卒中选拔精兵锐卒;对有疑问的案子要慢慢处理,慎于用刑;用公正廉洁的人并以此检查官吏;在屯戍的地方革除剥削士兵的弊病;制定严禁权贵们托人说情的法令。又上了四项自治的条款,就是区别贤人和奸佞,赏与罚必须说到做到,亲自倾听和观察以了解下情,自我贬损来谨守上天的警戒。

  皇帝下诏,因东方发生饥荒,偷盗众多,派御史中丞完颜伯嘉任宣慰使,监察御史道远从行。道远告发永城县令主簿贪赃枉法,完颜伯嘉和县令有过矛盾,将永城令交给有关部门,而放了主簿不予问罪。在私下交谈时,伯嘉答应让参佐克忠等人担任省台职务,冯璧将这些情况弹劾问罪,完颜伯嘉得罪而去职。

  起初,有间谍报告了归德的行枢密院说,河朔的叛军有人在暗中谋划南渡,行院事胡土门、都水监使毛花辇把这个人撤换了但不做准备。一天,红衲军用几百只木筏连接在一起南渡,破坏了下邑以后才离去。冯璧受命审问此事。冯璧认为二将托病,营私舞弊,听到盗寇的消息却放防备,而且敌人来时不迎战,退去不追杀,依法当斩。有人为他们说话“:二将都是宠臣,而且都水使者家有巨万家财,如果向宫中近臣求援,必定从轻处理,你这样只是和权贵结怨,有什么好处呢?”冯璧叹息着说:“睢阳的行宫,是东藩带着重兵宿卫,而门前的贼寇却都无法防御,比这个更加严重的情况发生时,还有什么指望呢?”他立即将详情报告朝廷。

  四年,冯璧升迁为刑部郎中。关中大旱,皇帝下诏命冯璧与吏部侍郎畏忻审理冤狱。当时河中统帅阿虎带和他的僚属十多人都以弃城罪判处死刑,关在同州狱中等待上报。同州官僚都看上面的旨意办事,问冯璧怎样处置阿虎带等人。冯璧说:“河中是当今重地,朝议时打算把它作为皇上出行时停留的地方,如失去此城,河南、陕西就有亡唇之忧,因为他是皇室宗亲又有功劳,地位高贵,所以派他镇守,太平时搜刮百姓膏血挖河筑城,一旦有了军情便急忙烧光逃去,这样的人不杀,法律便失去作用了。”终于以没有冤情向朝廷报告。

  冬十月,冯璧出任归德治中,不久,改任同知保静军节度使,又改任同知集庆军节度使,上任后就上书请求退休,皇帝加封他一级官,然后辞职。正大九年(1232),元军攻破河南,冯璧北归,又过了几年去世,享年七十九岁。

  李献甫,字钦用,李献能的堂弟。他博通经史,特别精通《左氏春秋》和地理学。李献甫为人干练而有心计,他所想到的比别人深远得多,所以当时人称赞他学识满腹。兴定五年(1221),李献甫中进士,历任咸阳主簿、行台令史。

  正大初年(1224),夏国派使者来讲和,朝廷派翰林待制冯延登前去谈判,当时李献甫是书表官,跟随冯延登前往。夏国的使者很有口才,冯延登不能说服对方,谈了好几天还不能谈定。当讲到要金国每年进贡时,李献甫忍不住了,在旁插话说:“夏国与我国和好百年,现在虽改君臣之名为兄弟之国,哪有让哥哥进贡的道理?”使者说:“且不说兄弟关系。宋每年送我国帛二十五万匹,旧例具在,难道您不知道吗?金朝要想恢复友好关系,也非这样办不可。”李献甫正言厉色地说“:使者还好意思说吗?宋每年给你家币帛而赐姓给你们,俨然以君父自居,但夏国的君臣却没有一个人明白这一点。就是使者也应当加以隐讳,但你现在却公开说出。使者当真能做主和议,那么也要按宋赐姓的规矩,敝国每年送给你们帛五十万匹,献甫也能以身自任,保证办到。”夏国使者说不出话来,和议便定了下来。后来朝廷给他记功,任命他为庆阳总帅府经历官。

  不久,李献甫被任命为长安县令。长安是京兆行台所在地,供给任务十分繁重,李献甫处理得常常像是还有宽余,县里的百姓依赖他安居乐业。后来他入朝任尚书省令史。天兴元年(1232)任六部员外郎,朝中有关防卫的策略常靠李献甫提出,他又因功升迁为镇南军节度副使兼右警巡使。李献甫死于蔡州之难,年仅四十岁。

  李献甫所著的文章名为《天倪集》,留在汴京。李献甫死后,他的家也破亡。同年,华阳人王元礼买到了《天倪集》,使这本书能流传于世。

金史简介

金史》是二十四史之一。撰成于元代,全书一百三十五卷,其中本纪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传七十三卷,是反映女真族所建金朝的兴衰始末的重要史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