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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第五钟离宋寒列传》

  第五伦 曾孙种 钟离意 宋均 族子意 寒朗

  第五伦字伯,京兆长陵人也。其先齐诸田,诸田徙园陵者多,故以次第为氏。

  伦少介然有义行。王莽末,盗贼起,宗族闾里争往附之。伦乃依险固筑营壁,有贼,辄奋厉其众,引强持满以拒之,铜、赤眉之属前后数十辈,皆不能下。伦始以营长诣郡尹鲜于褒,褒见而异之,署为吏。后褒坐事左转高唐令,临去,握伦臂诀曰:“恨相知晚。”

  伦后为乡啬夫,平徭赋,理怨结,得人欢心。自以为久宦不达,遂将家属客河东,变名姓,自称王伯齐,载盐往来太原、上党,所过辄为粪除而去,陌上号为道士,亲友故人莫知其处。

  数年,鲜于褒荐之于京兆尹阎兴,兴即召伦为主簿。时长安铸钱多奸巧,乃署伦为督铸钱掾,领长安市。伦平铨衡,正斗斛,市无阿枉,百姓悦服。每读诏书,常叹息曰:“此圣主也,一见决矣。”等辈笑之曰:“尔说将尚不下,安能动万乘乎?”伦曰:“未遇知己,道不同故耳。”

  建武二十七年,举孝廉,补淮阳国医工长,随王之国。光武召见,甚异之。二十九年,从王朝京师,随官属得会见,帝问以政事,伦因此酬对政道,帝大悦。明日,复特召入,与语至夕。帝戏谓伦曰:“闻卿为吏E054妇公,不过从兄饭,宁有之邪?”伦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少遭饥乱,实不敢妄过人食。”帝大笑。伦出,有诏以为扶夷长,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虽为二千石,躬自斩刍养,妻执炊爨。受俸裁留一粮,余皆贱贸与民之贫羸者。会稽俗多淫祀,好卜筮。民常以牛祭神,百姓财产以之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宫,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诈怖愚民,皆案论之。有妄屠牛者,吏辄行罚。民初颇恐惧,或祝诅妄言,伦案之愈急,后遂断绝,百姓以安。

  永平五年,坐法征,老小攀车叩,啼呼相随,日裁行数里,不得前,伦乃伪止亭舍,阴乘去。众知,复追之。及诣廷尉,吏民上书守阙者千余人。是时,显宗方案梁事,亦多为松讼者。帝患之,诏公车诸为梁氏及会稽太守上书者勿复受。会帝幸廷尉录囚徒,得免归田里。身自耕种,不交通人物。

  数岁,拜为宕渠令,显拔乡佐玄贺,贺后为九江、沛二郡守,以清洁称,所在化行,终于大司农。

  伦在职四年,迁蜀郡太守。蜀地肥饶,人吏富实,掾史家资多至千万,皆鲜车怒,以财货自达。伦悉简其丰赡者遣还之,更选孤贫志行之人以处曹任,于是争赇抑绝,文职修理。所举吏多至九卿、二千石,时以为知人。

  视事七岁,肃宗初立,擢自远郡,代牟融为司空。帝以明德太后故,尊崇舅氏马廖,兄弟并居职任。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赴趣之。伦以后族过盛,欲令朝廷抑损其权,上疏曰:

  臣闻忠不隐讳,直不避害。不胜愚狷,昧死自表。《书》曰:“臣无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传曰:“大夫无境外之交,束修之馈。”近代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卒使阴就归国,徙废阴兴宾客;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自是洛中无复权威,书记请托一皆断绝。又譬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臣常刻著五臧,书诸绅带。而今之议者,复以马氏为言。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洛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裁蒙省察。

  及马防为车骑将军,当出征西羌,伦又上疏曰:

  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职事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闻防请杜笃为从事中郎,多赐财帛。笃为乡里所废,客居美阳,女弟为马氏妻,恃此交通,在所县令苦其不法,收系论之。今来防所,议者咸致疑怪,况乃以为从事,将恐议及朝廷。今宜为选贤能以辅助之,不可复今防自请人,有损事望。苟有所怀,敢不自闻。

  并不见省用。

  伦虽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及为三公,值帝长者,屡有善政,乃上疏褒称盛美,因以劝成德,曰:

  陛下即位,躬天然之德,体晏晏之姿,以宽弘临下,出入四年,前岁诛刺史、二千石贪残者六人。斯皆明圣所鉴,非群下所及。然诏书每下宽和而政急不解,务存节俭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敝,群下不称故也。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化。郡国所举,类多辩职俗吏。殊未有宽博之选以应上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临人宰邑,专念掠杀,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诚不可不慎也。非徒应坐豫、协,亦当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下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夫阴阳和岁乃丰,君臣同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京师及道出洛阳者,宜皆召见,可因博问四方,兼以观察其人。诸上书言事有不合者,可但报归田里,不宜过加喜怒,以明在宽。臣愚不足采。

  及诸马得罪归国,而窦氏始贵,伦复上疏曰:

  臣得以空虚之质,当辅弼之任。素性驽怯,位尊爵重,抱迫大义,思自策厉,虽遭百死,不敢择地,又况亲遇危言之世哉!今承百王之敝,人尚文巧,感趋邪路,莫能守正。伏见虎贲中郎将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谦乐善,此诚其好士交结之方。然诸出入贵戚者,类多瑕衅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集其门。众煦飘,聚蚊成,盖骄佚所从生也。三辅论议者,至以贵戚废锢,当复以贵戚浣濯之,犹解酲当以也。诐险趣势之徒,诚不可亲近。臣愚愿陛下中宫严敕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纤介之隙。此臣之至所愿也。

  伦奉公尽节,言事无所依违。诸子或时谏止,辄叱遣之,吏人奏记及便宜者,亦并封上,其无私若此。性质悫,少文采,在位以贞白称,时人方之前朝贡禹。然少蕴藉,不修威仪,亦以此见轻。或问伦曰:“公有私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常病,一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而竟夕不眠。若是者,岂可谓无私乎?”连以老病上疏乞身。元和三年,赐策罢,以二千石奉终其身,加赐钱五十万,公宅一区。后数年卒,时年八十余,诏赐秘器、衣衾、钱布。

  少子颉嗣,历桂阳、庐江、南阳太守,所在见称。顺帝之为太子废也,颉为太中大夫,与太仆来历等共守阙固争。帝即位,擢为将作大匠,卒官。伦曾孙种。

  论曰:第五伦峭核为方,非夫恺悌之士,省其奏议,B129B1 29 归诸宽厚,将惩苛切之敝使其然乎?昔人以弦韦为佩,盖犹此矣。然而君子侈不僭上,俭不逼下,岂尊临千里而与牧圉等庸乎?讵非矫激,则未可以中和言也。

  种字兴先,少厉志义,为吏,冠名州郡。永寿中,以司徒掾清诏使冀州,廉察灾害,举奏刺史、二千石以下,所刑免甚众,弃官奔走者数十人。还,以奉使称职,拜高密侯相。是时徐、兗二州盗贼群辈,高密在二州之郊,种乃大储粮畜,勤厉吏士,贼闻皆惮之,桴鼓不鸣,流民归者,岁中至数千家。以能换为卫相。

  迁兗州刺史。中常侍单超兄子匡为济阴太守,负势贪放,种欲收举,未知所使。会闻从事卫羽素抗厉,乃召羽具告之。谓曰:“闻公不畏强御,今欲相委以重事,若何?”对曰:“愿庶几于一割。”羽出,遂驰至定陶,闭门收匡宾客亲吏四十余人,六七日中,纠发其臧五六千万。种即奏匡,并以劾超。匡窘迫,遣刺客刺羽,羽觉其奸,乃收系客,具得情状。州内震栗,朝廷嗟叹之。

  是时太山贼叔孙无忌等暴横一境,州郡不能讨。羽说种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而太山险阻,寇猾不制。今虽有精兵,难以赴敌,羽请往譬降之。”种敬诺。羽乃往,备说祸福,无忌即帅其党与三千余人降。单超积怀忿恨,遂以事陷种,竟坐徙朔方。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稸怒以待之。初,种为卫相,以门下掾孙斌贤,善遇之。及当徙斥,斌具闻超谋,乃谓其友人同县闾子直及高密甄子然曰:“盖盗憎其主,从来旧矣。第五使君当投裔土,而单超外属为彼郡守。夫危者易仆,可为寒心。吾今方追使君,庶免其难。若奉使君以还,将以付子。”二人曰:“子其行矣,是吾心也。”于是斌将侠客晨夜追种,及之于太原,遮险格杀送吏,因下马与种,斌自步从。一日一夜行四百余里,遂得脱归。

  种匿于闾、甄氏数年,徐州从事臧B857上书讼之曰:

  臣闻士有忍死之辱,必有就事之计,故季布屈节于朱家,管仲错行于召忽。此二臣可以死而不死者,非爱身于须臾,贪命于苟活,隐其智力,顾其权略,庶幸逢时有所为耳。卒遭高帝之成业,齐桓之兴伯,遗其亡逃之行,赦其射钩之仇,拔于囚虏之中,信其佐国之谋,勋效传于百世,君臣载于篇籍。假令二主纪过于纤介,则此二臣同死于犬马,沉名于沟壑,当何由得申其补过之功,建其奇奥之术乎?伏见故兗州刺史第五种,杰然自建,在乡曲无苞苴之嫌,步朝堂无择言之阙,天性疾恶,公方不曲,故论者说清高以种为上,序直士以种为首。《春秋》之义,选人所长,弃其所短,录其小善,除其大过。种所坐以盗贼公负,筋力未就,罪至征徙,非有大恶。昔虞舜事亲,大杖则走。故种逃亡,苟全性命,冀有朱家之路,以显季布之会,愿陛下无遗须臾之恩,令种有持忠入地之恨。

  会赦出,卒于家。

  钟离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人也。少为郡督邮。时部县亭长有受人酒礼者,府下记案考之。意封还记,入言于太守曰:“《春秋》先内后外,《》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明政化之本,由近及远。今宜先清府内,且阔略远县细微之愆。”太守甚贤之,遂任以县事。建武十四年,会稽大疫,死者万数,意独身自隐亲,经给医药,所部多蒙全济。

  举孝廉,再迁,辟大司徒侯霸府。诏部送徒诣河内,时冬寒,徒病不能行。路过弘农,意辄移属县使作徒衣,县不得已与之,而上书言状,意亦具以闻。光武得奏,以视霸,曰:“君所使掾何乃仁于用心?诚良吏也!”意遂于道解徒桎梏,恣所欲过,与克期俱至,无或违者。还,以病免。

  后除瑕丘令。吏有檀建者,盗窃县内,意屏人问状,建叩头服罪,不忍加刑,遣令长休。建父闻之,为建设酒,谓曰:“吾闻无道之君以刃残人,有道之君以义行诛。子罪,命也。”遂令建进药而死。二十五年,迁堂邑令。县人防广为父报仇,系狱,其母病死,广哭泣不食。意怜伤之,乃听广归家,使得殡敛。丞掾皆争,意曰:“罪自我归,义不累下。”遂遣之。广敛母讫,果还入狱。意密以状闻,广竟得以减死论。

  显宗即位,征为尚书。时交阯太守张恢,坐臧千金,征还伏法,以资物簿入大司农,诏班赐群臣。意得珠玑,悉以委地而不拜赐。帝怪而问其故。对曰:“臣闻孔子忍渴于盗泉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此臧秽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清乎尚书之言!”乃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车驾数幸广成苑,意以为从禽废政,常当年阵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即时还宫。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诣阙免冤上疏曰;

  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责,而比日密云,遂无大润,岂政有未得应天心者邪?昔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邪?使人疾邪?宫室荣邪?女谒盛邪?苞苴行邪?谗夫昌邪?”窃见北宫大作,人失农时,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非苦宫室小狭,但患人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臣意以匹夫之才,无有行能,久食重禄,擢备近臣,比受厚赐,喜惧相并,不胜愚戆征营,罪当万死

  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勿谢。比上天降旱,密云数会,朕戚然惭惧,思获嘉应,故分布祷请,窥候风云,北祈明堂,南设雩场。今又敕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庶消灾谴。”诏因谢公卿百僚,遂应时澍焉。

  时,诏赐降胡子缣,尚书案事,误以十为百。帝见司农上簿,大怒,召郎,将笞之。意因入叩头曰:“过误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慢为愆,则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咎皆在臣,臣当先坐。”乃解衣就格。帝意解,使复冠而贳郎。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故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拽。尝以事怒郎药崧,以杖撞之。崧走入床下,帝怒甚,疾言曰:“郎出!郎出!”崧曰:“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入君自起撞郎。”帝赦之。朝廷莫不悚栗,争为严切,以避诛责;惟意独敢谏争,数封还诏书,臣下过失辄救解之。会连有变异,意复上疏曰:

  伏惟陛下躬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畏敬鬼神,忧恤黎元,劳心不怠。而天气未和,日月不明,水泉涌溢,寒暑违节者,咎在群臣不能宣化理职,而以苛刻为俗。吏杀良人,继踵不绝。百官无相亲之心,吏人无雍雍之志。至于骨肉相残,毒害弥深,感逆和气,以致天灾。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先王要道,民用和睦,故能致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鹿鸣》之诗必言宴乐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后天气和也。愿陛下垂圣德,揆万机,诏有司,慎人命,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垂之无极。

  帝虽不能用,然知其至诚。亦以此故不得久留,出为鲁相。后德阳殿成,百官大会。帝思意言,谓公卿曰:“钟离尚书若在,此殿不立。”

  意视事五年,以爱利为化,人多殷富。以久病卒官。遗言上书陈升平之世,难以急化,宜少宽假。帝感伤其意,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

  药崧者,河内人,天性朴忠。家贫为郎,常独直台上,无被,枕杫,食糟糠。帝每夜入台,辄见崧,问其故,甚嘉之,自此诏太官赐尚书以下朝夕餐,给帷被阜袍,及侍史二人。崧官至南阳太守。

  宋均字叔痒,南阳安众人也。父伯,建武初为五官中郎将。均以父任为郎,时年十五,好经书,每休沐日,辄受业博士,通《诗》、《礼》,善论难。至二十余,调补辰阳长。其俗少学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学校,禁绝淫祀,人皆安之。以祖母丧去官,客授颍川。

  后为谒者。会武陵蛮反,围武威将军刘尚,诏使均乘传发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既至而尚已没。会伏波将军马援至,诏因令均监军,与诸将俱进,贼拒厄不得前。及马援卒于师,军士多温湿疾病,死者太半。均虑军遂不反,乃与诸将议曰:“今道远士病,不可以战,欲权承制降之何如?”诸将皆伏地莫敢应。均曰:“夫忠臣出竟,有可以安国家,专之可也。”乃矫制调伏波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种奉诏书入虏营,告以恩信,因勒兵随其后。蛮夷震怖,即共斩其大帅而降,于是入贼营,散其众,遣归本郡,为置长吏而还。均未至,先自劾矫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冢。其后每有四方异议,数访问焉。

  迁上蔡令。时府下记,禁人丧葬不得侈长。均曰:“夫送终逾制,失之轻者。今有不义之民,尚未循化,而遽罚过礼,非政之先。”竟不肯施行。

  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而犹多伤害。均到,下记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托。且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土之有豚也。今为民害,咎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传言虎相与东游度江。中元元年,山阳、楚、沛多蝗,其飞至九江界者,辄东西散去,由是名称远近。浚遒县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众巫遂取百姓男女以为公妪,岁岁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均乃下书曰:“自今以后,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扰良民。”于是遂绝。

  永平元年,迁东相,在郡五年,坐法免官,客授颍川。而东海吏民思均恩化,为之作歌,诣阙乞还者数千人。显宗以其能,七年,征拜尚书令。每有驳议,多合上旨。均尝删剪疑事,帝以为有奸,大怒,收郎缚格之。诸尚书惶恐,皆叩头谢罪。均顾厉色曰:“盖忠臣执义,无有二心。若畏威失正,均虽死,不易志。”小黄门在傍,入具以闻。帝善其不挠,即令贳郎,迁均司隶校尉。数月,出为河内太守,政化大行。

  均尝寝病,百姓耆老为祷请,旦夕问起居,其为民爱若此。以疾上书乞免,诏除子条为太子舍人。均自扶舆诣阙谢恩,帝使中黄门慰问,因留养疾。司徒缺,帝以均才任宰相,召入视其疾,令两驺扶之。均拜谢曰:“天罚有罪,所苦浸笃,不复奉望帷幄!”因流涕而辞。帝甚伤之,召条扶侍均出,赐钱三十万。

  均性宽和,不喜文法,常以为吏能弘厚,虽贪污放纵,犹无所害;至于苛察之人,身或廉法,而巧黠刻削,毒加百姓,灾害流亡所由而作。及在尚书,恒欲叩头争之,以时方严切,故遂不敢陈。帝后闻其言而追悲之。建初元年,卒于家。族子意。

  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至辽东太守。意少传父业,显宗时举孝廉,以召对合旨,擢拜阿阳侯相。建初中,征为尚书。

  肃宗性宽仁,而亲亲之恩笃,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就国。意以为人臣有节,不宜逾礼过恩,乃上疏谏曰:“陛下至孝烝烝,恩受隆深,以济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礼宠,圣情恋恋,不忍远离,比年朝见,久留京师,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礼,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昔周公怀圣人之德,有致太平之功,然后王曰叔父,加以锡币。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国,陛下即位,蠲除前过,还所削黜,衍食他县,男女少长,并受爵邑,恩宠逾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强干弱枝者也。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具,当早就蕃国,为子孙基阯。而室第相望,久磐京邑,婚姻之盛,过于本朝,仆马之众,充塞城郭,骄奢僭拟,宠禄隆过。今诸国之封,并皆豪腴,风气平调,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来不难。宜割情不忍,以义断恩,发遣康、焉各归蕃国,令羡等速就便时,以塞众望。”帝纳之。

  章和二年,鲜卑击破北匈奴,而南单于乘此请兵北伐,因欲还归旧庭。时窦太后临朝,议欲从之。意上疏曰:

  夫戎狄之隔远中国,幽处北极,界以沙漠,简贱礼义,无有上下,强者为雄,弱即屈服。自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曾不补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难,深昭天地之明,故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人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余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于斯为盛。所以然者,夷虏相攻,无损汉兵者也。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贪婪,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扞,巍巍之业,无以过此。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诚不可许。

  会南单于竟不北徙。

  迁司隶校尉。永元初,大将军窦宪兄弟贵盛,步兵校尉邓叠、河南尹王调、故蜀郡太守廉范等群党,出入宪门,负势放纵。意随违举奏,无所回避,由是与窦氏有隙。二年,病卒。

  孙俱,灵帝时为司空。

  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也。生三日,遭天下乱,弃之荆刺;数日兵解,母往视,犹尚气息,遂收养之。及长,好经学,博通书传,以《尚书》教授。举孝廉。

  永平中,以谒者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考案楚狱颜忠、王平等,辞连及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建等辞未尝与忠、平相见。是时,显宗怒甚,吏皆惶恐,诸所连及,率一切陷入,无敢以情恕者。朗心伤其冤,试以建等物色独问忠、平,而二人错愕不能对。朗知其诈,乃上言建等无奸,专为忠、平所诬,疑天下无辜类多如此。帝乃召朗人,问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对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无事,何不早奏,狱竟而久系至今邪?”郎对曰:“臣虽考之无事,然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故未敢时上。”帝怒骂曰:“吏持两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国耳。”帝问曰:“谁与共为章?”对曰:“臣自知当必族灭,不敢多污染人,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恶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无后责。是以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舍,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莫不知其多冤,无敢牾陛下者。臣今所陈,诚死无悔。”帝意解,诏遣朗出。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理出千余人。后平、忠死狱中,朗乃自系。会赦,免官。复举孝廉。

  建初中,肃宗大会群臣,朗前谢恩,诏以朗纳忠先帝,拜为易长。岁余,迁济阳令,以母丧去官,百姓追思之。章和元年,上行东巡狩,过济阳,三老吏人上书陈朗前政治状。帝至梁,召见朗,诏三府为辟首,由是辟司徒府。永元中,再迁清河太守,坐法免。

  永初三年,太尉张禹荐朗为博士,征诣公车,会卒,时年八十四。

  论曰:左丘明有言:“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齐侯省刑。若钟离意之就格请过,寒朗之廷争冤狱,笃矣乎,仁者之情也!夫正直本于忠诚则不诡,本于谏争则绞切。彼二子之所本得乎天,故言信而志行也。

  赞曰:伯、子阿,矫急去苛。临官以洁,匡帝以奢。宋均达政,禁此妖禜。禽虫畏德,子民请病。意明尊尊,割恩蕃屏。C928C928楚黎,寒君为命。

《后汉书·第五钟离宋寒列传》翻译及注释

  (第五伦、钟离意、宋均、寒朗)

  ◆第五伦传,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人。他的祖先是齐国的田姓,后来姓田的迁到园陵的很多,所以用次第作为姓氏。

  第五伦年少时为人很耿直,有德行。王莽末年,盗贼起,同宗族、同乡里的人争相趋附他。第五伦于是依据险要的地势修筑坚固的营垒,有贼人来,就激励动员部众乡民,带着强弩硬弓起来防卫。铜马、赤眉之类前后数十辈来进犯,都不能攻下。第五伦开始以营长身份到郡尹鲜于褒那里联系,鲜于褒见了觉得他与众不同,于是用他作吏。后来鲜于褒犯了错误贬职作高唐县令,临走时,握着第五伦的手说“:只恨相见太迟了。”第五伦后来做了乡里的啬夫,公平地收赋税派差役,调理民事纠纷,很得人们的欢心。他自己认为很久不能做大官,就把家属迁往河东,改名换姓,自称王伯齐,运着盐往来在太原、上党之间,所经过的地方一定打扫干净才离开,乡里人叫他作道士,亲戚朋友都不知他的住处。过了数年,鲜于褒推荐第五伦给京兆尹阎兴,阎兴就召第五伦做主簿。当时长安铸钱币的人多数弄虚作假,阎兴就命第五伦做督促铸钱的官吏,总管长安市场。第五伦就整顿不合规格的秤和斗,从此市场上公平交易,没有大秤小斗,百姓心悦诚服。

  第五伦每读诏书,常叹息道“:这是英明的天子啊,能够见一面就决定我的命运了。”平辈人笑他道:“你说服州将还做不到,怎能感动万乘天子呢?”伦说:“没有遇见知己,道不同的缘故罢了。”

  建武二十七年(52),第五伦被举为孝廉,补为淮阳国医工长,随王到京都去。光武帝召见后,很感到奇异。

  二十九年(54)跟国王朝京师、随从官吏都有机会见驾,皇帝把政事问他们,第五伦借此机会对答为政之道,皇帝听了十分高兴。第二天,又特地召入和第五伦从白天谈到晚上。皇帝开玩笑地对第五伦说“:听说你做吏时曾殴打岳父,不给堂兄饭吃,有这回事吗?”第五伦答道:“臣下三次娶妻,妻子都没有父亲。年轻时遭过饥荒,实在不敢随便请人吃饭。”皇帝大笑。第五伦出来后,有诏书令他作扶夷长,没到官署,追着改派他作会稽太守。虽然做了二千石,亲自割草喂马,妻子做饭吃。领到薪俸只留一个月口粮,其余都贱价卖给贫苦老百姓。会稽风俗多祭鬼,喜欢卜卦算命。百姓经常杀牛祭神,百姓财产因此贫困,那些自己吃牛肉而不祭祀鬼神的人,生病将死时先作牛叫,前后几任郡守都不敢禁止。

  第五伦上任后,下公文到县,晓谕百姓。凡巫祝有假托鬼神诈骗百姓的,都依法论处。有乱杀耕牛的,官吏按律处罚。百姓开始有些害怕,有的巫祝谩骂胡说,第五伦追捕很紧,后来歪风就绝迹了,百姓得以安宁。

  永平五年(63),第五伦因犯法调走,百姓不分老小都攀车叩马,啼哭相送,每天只走得几里,不能前进。他就装作到亭舍歇宿,暗地却坐走了。众人知道后,又追上去。到达廷尉那里,官吏百姓上书守在衙门口的有千多人。这时显宗正审理梁松的案件,也有很多人替梁松鸣不平的。皇帝有些担心,命令公车,凡替梁氏和会稽太守上书的都不准收受。后来,碰上皇帝到廷尉那里审查并记录囚徒的罪状,第五伦得到免罪释放回归田里。亲自耕种,不和别人交往。几年以后,第五伦拜为宕渠县令,提拔了乡佐玄贺,玄贺后来做了九江、沛两郡太守,以清洁的官声著称,所到之处风气很好,官职做到大司农。第五伦在职四年,升为蜀郡太守。四川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人民官吏都很富裕殷实,掾史的家产多至千万,都是坐着新车,骑着肥马,用财货作礼物表现自己。第五伦选择那些富有的官吏罢免还家,再挑孤苦贫穷而有品行的人提任曹吏之职,从此贿赂之风得到杜绝,文职人员得以廉洁奉公。

  第五伦所举的官吏多数做到九卿、二千石,当时认为他知人善用。第五伦做太守第七年,肃宗即位,提拔一些远郡的人,第五伦代替牟融做了司空。皇帝因为明德太后的关系,尊敬舅父马廖,马氏兄弟都居要职。马廖等人放下身份交结朋友,一些头面人物争着趋附他们。第五伦认为后族势力太盛,想使朝廷减损他们的权势,便上疏道“:臣下听说忠臣不隐瞒观点,直臣不回避危险。因此不顾禺蠢狷急,冒着死罪上这份表。《书经》上说‘:臣子不要作威作福,小则害你一家,大则害你一国。’古书说‘:大夫不要越境交朋友,不搞束帛干肉的饣鬼送。’近代先烈皇后,虽然天性很友爱,但终于使阴就归国,迁徙遣散了阴兴的宾客;后来梁窦两家,都有一些非法之事,明帝即位,竟杀了许多人。从此洛阳不再有专权的外戚,书记请托之事一概绝迹。又晓喻外戚道‘:苦身延揽人才,不如自己为国出力;戴盆不能望天,公私二者不能兼顾。’臣下常把这些教训铭记在心,写在衣带上经常念叨。可现在议论最多的,都在马氏身上。私下听闻卫尉马廖用三千匹布,城门校尉马防用三百万钱,私自补给京师附近的官员,不论认识不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不给。又听说腊月也发给在洛阳的官员每人钱五千。

  越骑校尉马光腊日用三百头羊,四百斛米,五千斤肉赏给他的亲信。臣下愚见认为这是反常的行为,害怕得很,不敢不来汇报。陛下如从私情上想厚待他们,也应设法使他们安于其位。臣下说到这些,的确是上叫于陛下,下保全皇后的家族,希望陛下省察。”后来马防做了车骑将军,准备出征西羌,第五伦又上疏道“:臣愚见认为贵戚可以封侯让他们富有,不应当交给他们重大任务。为什么呢?一旦出了问题,绳之以法就伤了恩宠,照顾私情就违背法制。臣听说马防准备西征,以太后的恩德仁慈,陛下一片孝心,恐怕如果出点小问题,爱而不罚,有些为难。听说马防请杜笃做从事中郎,赐了不少钱帛。杜笃曾被乡里罢免过,客居在美阳,他的妹妹是马防的妻子,依靠这层关系交结豪杰,当地县官很不好办,只好把他关了一下了事。现在来到马防这里,议论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何况还用他作从事,将来恐怕要议论到朝廷上来。现在应当选贤能之人辅助他,不可让马防私自请人,有损国家的威望。这是臣所想到的,敢不向上汇报。”这些疏文并没有被皇上省察和采纳。第五伦为人虽很严厉正直,但常恨俗吏太苛刻。后来做到三公,遇上皇帝贤明,屡次有善政,就上疏称赞,借以劝善成为风尚和美德。疏上说:“陛下在位,自身有天然的美德,体现出温和的姿态,用宽宏大量对待臣下,四年之中,前年杀了刺史、二千石贪污残酷者六人。这都是英明远见,不是群下所能办得到的。

  但是每次诏书下来,总是宽和而不能解除急切的政事,强调节俭而奢侈之风不止,过失在于风俗败坏,群下不称职。光武帝继承王莽的烂摊子,很用了一些严厉猛酷的政治措施,后代接着执行,于是成了风气。现在郡国推荐的人,多半是只能辨析职务的俗吏,没有选出一些广有才干之人供上面的需要。陈留县令刘豫,冠军县令驷协,都以刻薄的手段,处理县政,一心只想掠杀,只会严刑拷打,官吏百姓忧愁埋怨,没有不恨之入骨,可现在的舆论反而认为勇士,这是违背天意,有失经典义理,不可不谨慎的事。不止应惩罚刘豫和驷协,还应谴责提拔他们的人。今后必须选拔仁德贤能之人来担任职务,只要少数几个人,就可使风俗得到转化了。臣曾经读过古书,知道秦朝因残酷亡国,又亲眼看见王莽也因苛法自取灭亡,所以勤勤恳恳原因就在这里。又听说诸王主贵戚,骄傲奢侈超越制度,京师尚且如此,怎能给远方示范呢?古人说:“他本身不走正道,即使发布命令也无人听从。”用身体示范的人就能叫人服从,用言语教训别人的人就能引起争论。天地之间阴阳二气中和就有泽降临,年成才能丰稔,君臣之间同心同德,才能化民成俗。那些刺史、太守以下的官吏,到京师朝拜的,和经过洛阳的官吏,都应召见,借此了解四方的情况,同时观察他们的为人。凡上书言事不合实际的,可让他们回归田里,不必过分喜怒,以表示宽厚。臣的愚见不一定对。”后来,几个姓马的外戚得了罪回来,而窦氏开始得势,第五伦又上疏道:“臣凭空虚的本质,担当辅佐国家的重任,素性驽劣胆小,位高爵显,拘守大义,只想勉励自己,即使遭到死罪,也不敢选择地点,何况亲逢危言耸听的时世呢?现在继承百王的弊政,人们喜欢文过取巧,争走邪路,不走正道。

  臣看到虎贲中郎将窦宪,是皇后亲戚,掌握了禁兵大权,出入宫闱,年轻志美,谦恭待人,喜做好事,这的确是好士交友的方法。但那些出入贵戚之门的人,好像多半是有缺点或被拘禁过的,特别少有安分守己、安贫乐道的气节,加上士大夫中一些无志之徒互相吹捧,云集在他的门下。风大了可以移动大山,蚊子多了可以叫声成雷,大概这就是骄奢淫佚滋生的土壤。京师近产儿议主化最多的,甚至说贵戚房用有罪之人,应该让贵戚自己去洗涤错误,犹如喝醉了的人用酒去解酒哩。趋炎附势之徒,的确不可亲近。臣的愚见希望陛下在宫中严格命令窦宪等人闭门自守,不要随便与士大夫交往,防患于萌芽之时,消除顾虑于无形之中,使宪等永远保持富贵,君臣感情融洽,没有点滴的嫌隙,这是臣最大的愿望。”第五伦奉公守法,尽忠守节,讲什么事没有犹豫不决的。他的儿子们有时劝阻,常常遭到斥责,吏人奏记及有些事属于便宜从事的,他一并送上去,他的大公无私就是如此。

  他性格朴质诚实,少有文采,在位时以贞忠清白著称,当时人把他比为前朝的贡禹。但是不够含蓄,不讲究仪表,也因这被人轻视。有人问他道“:您有私心吗?”答道“:从前有人送我一匹千里马,我虽然没有接受,但是每逢三公选拔人才时,我心里总不能忘记那个送马的人,但也始终没有用他。我的侄子生病,我一个晚上去过十次,回来才安心睡觉;我的儿子有病,虽然我没有去看他,但也通宵没有睡觉。像这些事,难道说没有私心吗?”后来连续因年老多病上疏请求退职。

  元和三年(86),皇帝赐策让他退职,以二千石的俸禄养老,另外加赐钱五十万,公宅一区。后过了几年才死,时年八十多,皇上下诏赐给秘器、衣衾、钱布等物作为殡葬之用。

  ◆钟离意传,钟离意字子阿,会稽山阴人。少年时做过郡督邮。当时部县亭长有受人酒礼的,府下登记在案考察。钟离意封还记载时,进去对太守说;“《春秋》先内后外,《诗经》说:‘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译:在家做妻的榜样,推广到一家一国。)就是说应明政化的根本,由近到远。今应先清理府内,暂且把远县细微的错失放松一些。”太守认为他很能干,于是委任他管县里的事。

  建武十四年(39),会稽大瘟疫,死了万数人,钟离意亲自隐恤,经常供给医药,所属各部多受了他的救济。钟离意被举为孝廉,再次升迁,提到大司徒侯霸府。朝廷下诏要送徒到河内,时值冬寒,徒病不能行走。路过弘农,钟离意就移文给属县替徒作衣,县不得已给了他,但上书言明情况,钟离意也全部上报。光武帝得奏后,把奏折给侯霸看,并说:“你所派的掾吏良心多好呀,的确是良吏。”钟离意在路上解除徒犯的枷锁,让他们走散,但是定期一定要到,没有一个违背的。回来后,因病免职。后来授职为瑕丘令。吏有檀建其人,偷窃县里的东西,钟离意摒退左右私自问供,檀建叩头服罪,钟离意不忍心加刑罚,勒令他长期休息。檀建的父亲听说了,替建设了酒宴,对他说“:我听说无道之君用刀杀人,有道之君用义代替杀人。你有罪,命该如此。”于是叫建进药而死。

  二十五年(50)升为堂邑令。县人防广替父亲报仇,被捕下狱,他的母病死了,广哭泣不进食。钟离意同情他,于是听任广还家,使他能为母殡殓。丞掾都争论此事,钟离意说:“罪人由我放回,我不会连累你们。”于是遣他走了。广殓母完毕,果然回来坐牢。钟离意秘密地上报其事,广竟减除死罪。显宗即位,征为尚书。这时交阝止太守张恢,因贪千金,召回伏法,用资物簿没收交大司农,朝廷下诏将赃物赐给群臣。钟离意得到一些珍珠,全部放在地上而不拜赐。皇上奇怪而问其缘故,对道“:臣下听说孔子忍渴不饮盗泉之水,曾参听到胜母之名而回车,讨厌其名字哩。这些肮脏的宝物,的确不敢拜受。”帝叹气道“:尚书的话多么清廉啊!”于是从库里取出三十万赐给钟离。并调升为尚书仆射。皇帝圣驾多次到广成苑,钟离意认为从禽废政,常挡住车陈谏般乐游猎之事,天子立刻回宫了。

  永平三年(61)夏天大旱,而朝廷大起北宫,钟离意到廷免冠上疏道:“伏见陛下因天时小旱,挂念百姓,降避正殿,身自责备,而连日密云不,没有大润,难道朝政有不得应天心的吗?从前成汤遭旱,用六件事自责道:‘政不节约吗?使人们生病吗?宫室太华丽吗?女谒太多了吗?有行贿的吗?进谗的太多了吗?’臣下看到北宫大作,人失农时,这就是宫室华丽了。自古以来不是担心宫室太狭窄,只患人们不安宁。应该暂且停止修建,以应天心。臣意凭着匹夫之才,没有品行才能,久食重禄,升为近臣,连受厚赐,喜惧交加,不尽愚笨之忱,罪该万死。”皇帝策诏报道:“成汤引六事自责,罪过在于一人。你们都恢复冠履,不必谢。近来上天降旱灾,密云几次会合而不下雨,我非常感到恐惧,想得到好的报应,所以分布祷请,窥候风云,北在明堂,南设雩场求。现在又命令大匠停止修建诸宫,减省不急之务,希望消弭灾谴。”诏书于是谢公卿百僚,便应时下了雨。当时朝廷下诏用缣赐给降胡之子,尚书察觉此事,误以十为百。皇帝看见司农上簿,大发脾气,召郎将打他。钟离意进来叩头道:“犯了错误,平常人能容忍。如果因懈怠出错,那么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轻,错误都在我身上,我当先受处分。”于是解开衣服伏在刑具上。皇帝醒悟过来,让他戴上帽子而赦免了他。皇帝性情褊察,喜欢用耳目私自听取意思,所以公卿大夫多次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甚至被提拽。有一次因事对郎药崧发怒,用杖打了他。药崧快跑到床下,帝大怒,快叫“:郎出来!郎出来!”崧说“:天子穆穆,诸侯煌煌。未闻人君自起撞郎。”皇帝赦了他。朝廷没有人不恐惧,争为严切,来避免责罚;只有钟离意敢于谏争,几次封还诏书,臣下有过失就出来救解。碰上特殊情况,钟离意又上疏道“:陛下亲行孝道,修明经术,郊祀天地,畏敬鬼神,关心百姓疾苦,劳心从不懈怠。可是天气未和,日月不明,水泉涌溢,寒暑不正常,其原因在于群臣不能宣化理职,而以苛刻为风俗。

  官吏杀错好人,一个接着一个。官吏没有相亲之心,吏人没有和睦的意思。至于骨肉相残,毒害极深,威逆和气,以致上天降灾。百姓可以道德教化,难用威力压服。先王要道,百姓和睦,所以能使天下和平,灾害不发生,祸乱不起来。《鹿鸣》之诗必言宴乐,就是认为人神之心相融洽,然后天气和顺。希望陛下垂圣德,理万机,下诏有司,慎重对待人命,缓刑罚,顺时气,调理阴阳,可以永垂后世。”帝虽不能采用,然而知道他是一片至诚之心。也因此缘故不得久留京师,不久出为鲁相。后来德阳殿建成,百官大会。皇上想起钟离意的话,对公卿说:“钟离尚书如果在这里,此殿就建不成了。”钟离意做官五年,用爱民利民作为教化之本,百姓多富足。因久病死在官位。遗言上书给皇上陈明太平之世,难以急化,应该稍为宽假。皇帝感伤他的意思,下诏嗟叹,赐钱二十万给他安家。

  ◆宋均传,宋均字叔庠,南阳安众人。父亲宋伯,建武初年做五官中郎将。宋均因父任做了郎,当时正十五岁,好读经书,每逢休息假日,就向博士学习,因此通晓《诗》《礼》,会辩论问题。二十多岁,调补辰阳长。那里的风俗少学习而迷信巫鬼,宋均替他们立学校,禁绝不正当的祭祀,百姓都安居下来。

  宋均因祖母去世而离官位,客授于颍川。后来当了谒者。碰上武陵蛮人造**,包围武威将军刘尚,朝廷命令宋均乘传调发江夏三千人往救援。到了那里刘尚已死。恰逢伏波将军马援到了,诏书便令宋均作监军,与诸将一起前进,被贼人阻止不能前进。等到马援死后,军士多因温湿疾病,死了一大半。宋均担心军队的安全就不回去,于是与诸将商议道“:现在路远士病,不能作战,想用权宜之计承制降顺怎么样?”诸将都伏在地上不敢答应。宋均说:“忠臣出了国境,有可以安定国家的办法,自己可以做主。”于是假传圣旨调马援部下司马吕种守沅陵长,命吕种捧诏书进入敌营,晓谕以朝廷的恩信,于是勒兵随在后面。蛮夷害怕,便共斩其大帅而投降,于是进入贼营,驱散其众人,遣他们回本部,替他们设长吏才回。宋均还未到达朝廷,自己劾实矫制的罪过。光武帝嘉奖他的功勋,迎接并赐以金帛,令过家上坟。以后每有四方异议,多次访问他。宋均升为上蔡令。当时府下有令,禁止人们丧葬奢侈浪费。宋均说“:人们送终超过规定,这是轻微过失。现有不义的百姓,还没有循化,而连忙处分那些过礼的人,不是政治的切务。”终于不肯施行。升为九江太守。郡内多虎豹,多次成为民患,常募集兵士设置槛阱捕猎虎豹,但仍多有伤害之事。宋均到了,下公文给属县道“:大凡虎豹在山,鼋鼍在水,各有所寄托的地方。江淮之有猛兽,等于北方之有鸡豚一样。今成为民害,过错在于残酷的官吏,而劳勤捕猎,不是解除祸害的根本。只有退除奸贪之官吏,思进忠善的计谋,可一概去掉槛阱,免除捐税。”后来听说老虎都东游渡江去了。

  中元元年(56),山阳、楚、沛等地多蝗虫,那些飞至九江界的,就向东西方向散去,以此宋均的名声远近都听说了。浚遒县有唐、后二山,百姓都去祭祀,众巫就取百姓中的男女做祭祀的尸主,年年有改变,不久,百姓不敢嫁娶,前后守令没有人敢去禁止。宋均就下书道“:从今以后为山娶者都娶巫家之女,不要扰乱良民。”于是这种歪风便断绝了。

  永平元年(58),升为东海相,在郡五年,后来犯法免官,客授于颍川。可是东海的官吏百姓想念宋均恩化,替他作歌,到朝廷请求让他回去的数千人。显宗认为他很能干,七年(65),征拜他做尚书令。每有驳议,多合皇上的旨意。宋均曾经删减一些可疑之事,皇帝认为有奸,大发脾气,收郎缚格之。诸尚书都害怕,都叩头谢罪。宋均却厉色说道“:忠臣坚持原则,没有二心。如果畏威失去正义,我即使死了,也不改变初衷。”小黄门在旁边,进去报告情况。皇帝称赞他不屈服,即下令赦免了郎,调宋均作司隶校尉。几月后,出来作河内太守,政化大行。宋均曾经卧病,百姓耆老替他祈祷,早晚问他的起居,他被百姓爱戴像这样。因病上书请求退职,朝廷下诏让其子宋条做太子舍人。宋均自己扶着车子到朝廷谢恩,皇帝派中黄门慰问,于是留在家中养病。司徒出缺,皇上认为宋均才任宰相,召进宫观察他的病情,派两个养马的人搀扶他。宋均拜谢道“:老天处分有罪之人,被病折磨太厉害,不再能奉侍在帷幄之中。”于是流着眼泪而告辞。皇帝十分同情他,召宋条扶着宋均出去,赐钱三十万。宋均性格宽厚和蔼,不喜文法,常认为官吏能弘厚,即使贪污放纵,还没有害处;至于苛察之人,即令自身廉洁守法,可是巧黠刻薄,毒害百姓,灾害流亡都是由这些人起来的。后来在尚书职时,常想叩头争辩,因为时间严切,所以不敢陈述。帝后来听了他的话而感到悲伤

  建初元年(76),死在家中。

  ◆寒朗传,寒朗字伯奇,鲁国薛人。出生三日,遭天下大乱,抛在荆棘之中;几天之后兵祸解除,母亲去看他,还有气息,便收养起来。等到长大,喜好经学,博通书传,用《尚书》教授门徒。被举为孝廉。永平年间,用谒者身份做了守侍御史,与三府掾属共同审理楚狱的颜忠、王平等,供辞牵连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刘建等人的供辞说不曾与颜忠、王平相见。这时显宗大怒,官吏都害怕,凡有牵连的人,一律陷入案中,没有敢以感情见谅的。寒朗同情其冤屈,试以刘建等的形状单独审问颜忠、王平,而两人仓卒答不上。寒朗知其中有诈,于是上书说刘建等没有jianqing,纯粹是忠、平二人所诬赖,并怀疑天下无辜之案都是如此。皇帝于是召寒朗进宫,问道:“刘建等人就是这样,忠、平等人为什么要牵连他们?”寒朗答道“:忠、平自知所犯的大逆不道之罪,所以多牵连他人,希望表明自己无罪。”帝说“:即使这样,四侯没有事,为什么不早奏明,让官司久拖至今呢?”寒朗答道:“臣虽考查他们没有事,但是怕海内还有别人揭发他们的jianqing的,所以不敢及时报上来。”帝发怒骂道“:官吏竟这样打不定主意,赶快抓下。”左右的人正要将寒朗抓下去,寒朗说:“愿说一句话去死。小臣不敢欺君,想帮助国家罢了。”帝问道“:谁和你一起商量?”答道“:臣自知应该灭族、不敢多污染别人,只诚恳希望陛下觉悟罢了。臣看到考囚在案的,都说妖恶大故,臣子都应痛恨,现在出来的不如进来的,可以不追究责任。因此考一个连累十个,考十个连累百个。又公卿朝会时,陛下问到得失,都是长跪在地上说话,旧制大罪祸及九族,陛下大恩,才只办本人的罪,天下就幸运得很。等到回到家乡,口里尽管不说,而是仰着头叹息,谁也不知有多冤枉,没有人敢忤逆陛下的。我现在所说的,的确是死而无悔。”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下诏叫寒朗出去。过了两天,皇上帝自到洛阳审录囚徒,清理出千多人。后来平、忠死在狱中,寒朗于是自己囚系自己。碰上大赦,免去官职。又举为孝廉。

  建初年间,肃宗大会群臣,寒朗上前谢恩,诏书认为寒朗向先帝进过忠言,拜为易州县长。一年多,升为洛阳令,因母丧去官,百姓怀念他。

  章和元年(87),皇上东方出巡,经过济阳,三老吏人上书陈述寒朗以前的政治情况。帝到了梁,召见寒朗,诏三府为辟首,由此提拔寒朗为司徒府。永元年间,再升为清河太守,因犯法免职。

  永初三年(110),太尉张禹荐寒朗为博士,征诣公车,遇上寒朗死了,时年八十四岁。

后汉书》是一部由我国南朝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编撰的记载东汉历史的纪传体史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 书中分十纪、八十列传和八志(取自司马彪《续汉书》),全书主要记述了上起东汉的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